如今云峥特地让人过来吩咐一声，看上去好像是自己的预约失效，但其实是他在传递一个信号。
白思瑜反而放心很多，应该很快能见到他了。
果不其然，当天夜里，她都准备睡下时听到窗外钟管事的声音，“贤侄睡下了吗？”白思瑜刚脱下外袍，屋里烛火未灭，便掌着灯到了门口。
“表叔，我还没睡呢。”她打开门之后，看见钟管事站在廊下，院子里似乎还有守夜的下人。
钟管事跟白思瑜眼神交汇，白思瑜便明白了。
她侧身将他迎进屋里，才又闭上了门。
片刻之后，钟管事才从屋里出来，“好，你早些休息吧，不必相送了。”
白思瑜跟出了两步，笑道，“那表叔慢走。”
她目光追着钟管事的背影时，这才看到人影一闪，似乎刚才在院子里守着的人，在他们二人都进了屋里之后便移动到这边门外的廊庑之下，难保不是想探听些什么。
也难怪钟管事在自己宅院里都如此谨慎，不确定身边无其他人，绝对不轻易跟白思瑜说些重要的事。
方才他来传达的消息就是，今夜二更时，便会有人来接她去跟云峥会面。
白思瑜没想到，到了邺城，跟云峥见一面居然比在京城里还要麻烦，看来这一次煜亲王将他看得是很紧。
算算还有两个多时辰，白思瑜也不好继续去睡了，便坐在床边，随便找了纸笔开始画些瓷瓶样式。香雪阁要打响名声，从颖州那些个小地方，闯到京城去，不花点心思可不行。
不知不觉，她听见窗外有更夫敲梆子，过了一更天。
原来她这院子正临着巷子，而这巷子也不深，走几步就到街上了，所以夜深人静时，街上有什么响动，这里也能听得清楚。
钟管事适才说二更时分，有人来接她去跟云峥会面，却并未透露细节。瞧眼下的情况，也不该是让她大摇大摆地出府。白思瑜想着想着，就走到后窗边，推开窗户，探出头准备仔细看看外面的环境。
她刚一推开窗户，就被窗边蹲着的黑影吓了一跳。
“谁？”白思瑜沉着嗓子问了一声。
对方也被突然来的动静惊地差点没摔在地上，“思瑜姑娘，是我！”
听这声音，白思瑜才松了一口气，“米春，你跟着会长一起过来了。”
窗外的米春站起身来，点了点头，轻声应道，“嗯，听说姑娘也过来了，着实意外。既然姑娘已经醒了，那咱们就去见会长吧。”
白思瑜左右环顾了一下，便从窗子里跳了出来。
米春从外面接住她，待她出来之后，又将窗户关好。
“前面就是马车。”米春在前面带着路。
不一会儿功夫，马车就到邺城另外一端，这里是云峥的私宅。
还未下车，米春已经跟白思瑜知会过了，一会儿只能从角门进去。这一点，白思瑜自然是能理解的。马车也没走得太近，还有一段距离便停下了。
白思瑜跟米春步行了一节，才进了门。
即使是在夜里，院子里石灯台中烛火摇曳，昏黄的光线之下依然能看出这宅院布置十分大气、华丽，白思瑜却没心思细看。只因为跟着米春到了内院之后，她闻到一股浓重的汤药味。
若只是糊弄眼线，这细节做得也太逼真了些。
米春引路到门口，便叫白思瑜自己进去了。
她才进去，就看见月门边上一个丫鬟正坐靠着，睡得正熟，而屋内的药味更重了些。
白思瑜穿过外间，几步到了屋里，里面没有点灯，但院子里的光线从窗户洒进来，能看见正中央的罗帐里有个人影正端坐着。
“你来了。”云峥的声音有些暗哑。
白思瑜不由得有些担心，“师父，你真的病了？”问完之后，她又担心地往外间望了一眼，那里毕竟还睡着人呢。
云峥轻轻一笑，“不妨事。那丫鬟是被下了药，不到天亮醒不过来的。”
此赫州之行，他身边带的人不少，但亲信却没几个，大部分都是煜亲王安排的眼线。
他这身子到了赫州之后，本来就不习惯这边山多雾重湿气大的环境，随行的大夫一直也在替他做着调理。只不过这一次为了跟白思瑜见面，他确实做了些手脚，让自己一下子病倒了，便可以堂而皇之地闭门不出。
“洛城那边出了什么事吗？”云峥也很好奇她为何会来这里找自己。
“没有。只是你让人把京城的产业都交给我，让我有些担心。不见你一面问清楚，我总不踏实。”白思瑜已经走到了床前，看到脚边的矮几，便在边上坐下来，这样隔着一层罗帐跟他说话，也不算太失礼。
云峥叹了口气，“本来我打算晚些时候再联络你的，既然你过来了，这一趟也不容易，那便都跟你说了吧。”
白思瑜听他这语气，莫名有一种临危受命的感觉，不由得深吸了一口气，静静等待着下文。
千里之外，京城万花楼中某个雅间包厢内，一众人正在饮酒作乐。
桌上已经是残羹残盏，那几人醉得也糊里糊涂。
“看这酒也喝得差不多了，玉娥、玉婵让你们姐妹们带着几位爷下去歇息吧。”做东的正是牧松，他自己也是一副醉红了脸，说话都不大利落的样子。
“走！走！春宵一刻值千金呐！”
“宋大人，奴家扶着您。”
“李大人，这边请吧，奴家的玲珑阁早就布置好了等着您呢。”
眼看着这几位都已经跟着万花楼里的姑娘离开了包厢，牧松才收起醉眼朦胧的嘴脸来，长长叹了口气，端起桌上装着茶的酒盏，送到嘴边，一饮而尽。
“余下的就看他们的了。”他轻声喃喃道。
足足花了大半月的时间追查，才暗中从乐州几大商贾世家打听出来私造兵器交易的零星线索。这线索便直指京城中几位四品五品的官员。
虽然牧松明面上已投入煜亲王的麾下，但有些机密的事情他根本接触不到，可同在煜亲王麾下的其他官员便纷纷来巴结拉拢他，这几位有干系的人也正好在其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