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思瑜将那盒子里的东西说得轻描淡写，但是裴永两只眼睛却死死地盯着盒中的东西，好像拿起来便舍不得放手了一般，一脸的兴奋。这样的反应，让罗逢的好奇心都攀升至顶点。
“灰中泛白，气味浓烈……这可是，这可是最上品的龙涎香啊！如此品质……如此大小分量，我做香铺多年也只曾见到一次，白老板，您竟能购得如此良品，真是……”
裴永激动得几乎语无伦次，而龙涎香三个字一出口，罗逢顿时也诧异了。并不怪他见识少，而是龙涎香这种名贵香料只出产于延弥，对于大兴而言太过稀有。加之从前近二十年的商政断交，让大多数的大兴人根本不曾见识过真正的龙涎香是什么模样。云峥虽然富可敌国见识广博，但是龙涎香麝香一类的动物香料用以合香，味道太过霸道浓烈，并不合他喜好，因此罗逢也不曾见过龙涎香的真容。而此时，如此价值不菲的一样名贵香料，竟被白思瑜这样随手送给了裴永，作为一个小小的见面礼。
“既然裴老板喜欢，那看来这份礼，思瑜是送对了。交予懂行的人，这上品的龙涎香也不算明珠暗投。既然心意我们已经送到，裴老板，近日冒昧叨扰实属惭愧，我和罗逢还有别的事，就不多打扰了。”
说着，白思瑜便准备起身告辞，罗逢见她的眼神，也迅速地起身跟在其身侧，做出离开的姿态，而此时的裴永却焦急地出声。
“且慢！请留步，白老板请留步！”
说着，裴永急忙从自己的主座上走下来，三步并作两步地走到白思瑜身边，那张原本笑面虎似的脸一下子像是扯下了面具，讨好中透着难掩的急迫感。
“白老板，可别急着走啊！您请坐，这……都怪我有眼不识泰山，若之前有所怠慢，还请多担待，别与老哥哥我多计较。来来来，咱们有话慢慢说……”
谁知，这下倒是白思瑜不想再和裴永多言了，她礼貌地笑了笑，反客为主地对裴永说道：“裴老板客气了。今日思瑜是真的还有他事，不便久留。再说……您不是也有私事要忙吗？就别为我们二人浪费时间了，您忙您的，有什么事，下回有机会再说也不迟。您请留步，我二人告辞了。”
这话让裴永一下子尴尬了，自己找的借口，反过来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他眼看着白思瑜头也不回地走出了裴家大门，顿时懊恼地跺了跺脚。转回身看着桌上那块价值不菲的龙涎香时，满脸都是惋惜和后悔。
走出裴家大门一段距离后，罗逢才开口说道：“白老板，您今日可是把裴永彻底钓上钩了。不过这么名贵的龙涎香，就用来钓他拖欠的那五百两账款，未免太可惜了吧？”
白思瑜看到罗逢眼里遮掩不住的心痛，抿嘴笑了笑。
“那块龙涎香确实是好东西，从药材商手里采买入手时花了二百两银子……啧，确实心疼。但是只要能讨回五百两的账款，也算值得。反正放在我手里也是闲置，能讨回一笔债，能让房掌柜高看一眼，在分号树立威信，完全不亏。”
“不过……白老板，不是罗逢抬杠……万一这裴永就是吞了鱼饵也不肯上钩，岂不是赔了夫人又折兵？”
白思瑜笑道：“看他刚才的反应，你还会有这样的疑问吗？不过其实最开始我也不敢抱百分之百的自信。直到和他聊了几句，我才忽然想明白了一件事情……这让我笃定他一定不会拒绝我送去的糖衣炮弹。”
罗逢闻言，疑惑地问道：“您想明白了什么？还有……糖衣炮弹是什么意思？”
被这样一问白思瑜顿时表情一僵，她太过得意忘形，竟口无遮拦地说了个不该说的词汇。冷兵器时代哪来的炮弹，罗逢自然不会明白这个词什么意思。
“呃……你还记不记得之前你告诉过我，小宋说这些日子里茗海商会遭到的麻烦不止裴记香铺一桩，而且背后都有袁连的影子。就是这句话让我想通了，之前咱们都陷入了一个误区，觉得裴永拖欠账款是出于他自己的意愿，袁连只是被他拿来拉大旗作虎皮的……可是现在细细想来，只怕真实情况是反过来的。”
白思瑜不动声色地略过了罗逢的第二个问题，所幸他也没有在这个问题上多纠缠，而是对白思瑜所说的话思考了起来。
“您的意思是，裴永以沉香品质有问题为由拖欠账款，其实本来就是袁连在背后指示，而并非是他本人想要如此做？这样说来确实有点道理。裴记香铺与洛城分号的生意往来不是一两回了，以往都很正常，这次却突然发难本就有点说不通。”
白思瑜点头道：“而且，五百两对于一个香铺而言虽说不是小数目，可为了这笔钱就把裴永自己做生意的信誉都搭进去，实在是太不值得了吧？唯一能说得通的，就是有人承诺了他这样做更大的好处，才让裴永愿意冒这个险。”
“那么，现在您抛出了这个鱼饵，裴永为了和您达成更大的生意，便有可能违背和袁连的协议。您就不怕……”
“怕什么？袁连都已经把咱们视为眼中钉了，难道躲着他就不会暗中动手脚了？早晚要对上的，咱们自己要是先怕了，那就已经输了一半了。”
罗逢看了白思瑜一会儿，轻点了下头。
“好，白老板。您敢于面对，我罗逢也必然奉陪到底。”
事到如今，罗逢已经和白思瑜有相当程度的默契了。罗逢这样的人最大的优点，就是他十分清楚自己的职责和位置，只要是白思瑜已经认定的做法，他必然会予以理解和支持。
“不过……白老板，我还是想问，糖衣炮弹是什么意思？”
“……我不知道！”
说完，白思瑜急匆匆地朝前走去，把一脸旺盛的求知欲的罗逢抛在身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