牧晋闻言张了张口,似是对这个答案有些意想不到。
“他倒是有心……我之前还在瑞阳县时就听说,你带人把他京中十几家店铺全封了,到现在此事似乎还未有结果?你们表兄弟俩的事情,我是真看不懂了……”
左丘昊英吐了口气,无奈地朝着天空看去。
“这些时日我一直都没敢去找他。大理寺的调查不知为什么始终没有任何进展,我愿意相信他是清白的,可是偏偏证据处处指向他,即便是我有心帮他也无能为力。上一次见他还那般不欢而散,如此,我更无颜去向他道谢。”
牧晋双手抱臂,无奈地说道:“我虽然不喜欢这个叫云峥的,但直觉告诉我,思瑜会信任崇敬的人,应该不会是个太差劲的人。虽然不知道你们兄弟二人当初是怎么闹掰的,但我看得出,你没有那么信任他。或者说,你的信任还没到能让你毫无顾忌地帮他的地步。”
左丘昊英低下了头。牧晋见他那有苦难言的模样,觉得自己像一个八卦的老太太,急忙转移了话题。
“算了,你们自家事,我就不多言了。左丘将军,皇上的提议,我还希望你能支持,我虽说是皇上血缘上的堂兄,但事实上这些年里他最信任最亲近的人是你。会遇到什么样的阻碍,皇上其实早有心理准备,但如果连你都如此反对他正式登基后想要做成的第一件大事,相比朝臣百姓们的质疑而言,无疑是更大的打击。相反,若得你赞成,皇上会更加有信心。”
牧晋说完,左丘昊英低头想了片刻,终究是点了点头。
“明日上朝,我会表态。若是与延弥通商真的会造成什么不利的后果……我也与圣上一并承担。”
三日后,丰城。
白思瑜这几天几乎一直都是寝食难安,金雪情和索丹被带走后的这段时间里始终没有任何消息传来,官府曾经派了两个官兵来布庄问话,白思瑜听了陈捕快的叮嘱不敢多说什么不该说的话,对方的盘问也让她有一种十分不妙的感觉。在谨慎小心地回答完官兵的问题之后,临走前,白思瑜忐忑地问出了自己的问题。
“二位官爷,小女子可能冒昧问一句……那两个延弥国人,会如何处置?”
“还能怎么处置?没有身份证明清晰,验证真实的大兴亲眷做担保,便一律按奸细处置,择日问斩!”
官兵的神态显得十分无所谓,像是对这种事情早就见怪不怪,然而白思瑜却脸色越发苍白。她开口追问道:“若是……若是要为延弥国人做担保,需要些什么证明?”
那官兵从白思瑜的话中听出了些许不寻常的意思,眯着眼问道:“怎么,你是那二人亲眷?”
白思瑜顿时哑然。
“小娘子,你听我一句劝。丰城这地方本就四通八达,什么人都有,出现偷渡而来的延弥国人也不是一次两次了。曾经有大兴子民因为不忍延弥的偷渡者就此丧命,假造身份证明为他做担保。结果你知道是什么吗?全家发配充军!那延弥国人没救下,反害了自己一家。这帮延弥人可贼着呢,吃准了咱们大兴人心软会救他们。可是你别忘了,官府的鉴定可不是能随意糊弄过去的,冒充亲眷做担保这种事情,你可千万想都别想。”
这番话,让白思瑜唯一的一点侥幸心理也打碎了。
“官爷,那我能见他们一面吗?既然……既然横竖都是要判死罪的,让我见他们一面总无妨吧?”
两个官兵相视了一眼,似乎也有些无奈。年长的那个回答道:“待我二人回府衙后替你记着这事,等到问斩前一天,按理是可以探监的。”
白思瑜感激地道了谢,她将两个官兵送出门后,一旁的伙计为她倒了杯茶,安慰道:“老板,您就别再为那两个延弥人的事伤神了……他们偷渡进入大兴本就是死罪,与你并无关系。你这样每天吃不下饭睡不好觉的,何必呢?”
“你难道也觉得,只是因为他们偷渡到了不属于自己的国土,便应该不明不白地死在异国他乡吗?”
听白思瑜这样问道的伙计,态度十分的不以为然。
“哼,若是其他邻国的人,我或许会觉得就这样客死他乡有些冤了。可延弥国人?怎么死都不冤枉!老板,您也不想想十几年前延弥怎么祸害我们大兴的,多少无辜的平民百姓死在他们手上!如今还是他们又偷偷想潜入咱们国家,不知做些什么伤天害理的事。死一万次都是该!”
白思瑜闻言只是摇了摇头,没有反驳伙计,也不想再多说什么。
国仇家恨自古以来都是一个很难做到清楚明白就事论事的问题。有些人觉得一报还一报是理所应当,有些人则认为冤有头债有主。其实哪种观点都有道理,但是无论哪种观点都必然会伤害到一部分原本无辜的人。
只不过,骨子里仍然是一个现代人的白思瑜,并不能眼睁睁看着两个活生生的人就因为这种事情丧了命,自己却无动于衷。
然而扪心自问,她有什么办法吗?答案是完全没有。
两天后,白思瑜收到了官兵传来的消息,自己得到了去探监的机会,虽说金雪情和索丹似乎并不太愿意见自己,但她依然还是去了府衙的监牢。
府衙关押延弥国的是一个单独的监牢,据带白思瑜来的狱卒所说,这是惠帝时期所建,专门用以关押延弥奸细的大牢。曾听过聂举人所讲述的往事的白思瑜,自然猜得到这其中关押的“延弥奸细”大多最终走向了什么样的结局。这联想,令她觉得周身的空气都显得无比寒冷刺骨。
金雪情和索丹正坐在最深处的牢房中,令白思瑜有些意外的是,他们看上去并未吃什么苦头,除了衣服脏了些头发乱了些外,并没有受刑或是遭到殴打的迹象。因此当见到白思瑜时,金雪情的愤怒也表现得格外有精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