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思瑜的丈夫失踪了。
正月十五之后,整个白家村都传遍了这个消息。一时之间所有人都议论纷纷。有人说一个傻子出事本是意料之中;有人说也许是被抓壮劳力的人拐跑;更有甚者猜测,是白思瑜如今神思清醒日子又过得日渐滋润,在外有了二心,忍不了这个傻子丈夫便找机会对他下了毒手谎称失踪……
总之无论善意恶意,在这十里八乡早就声名远扬的白思瑜,无论有任何风吹草动都很容易成为人们的谈资。可这些闲言碎语,白思瑜再也无心去搭理。
牧晋突然悄无声息地消失后整整一个月的时间,白思瑜几乎每天早出晚归地寻找他,将两人走过的每一个角落,见过的每一个人都问了无数遍。她不会画画,便委托丰城最好的画师按照自己的描述尽可能画下了与本人相差无几的画像,然后请人将其复制了无数份,四处张贴询问。
无论是村中里正,还是县衙报官,给自己带来的无一例外都是一句:尚未找到此人。她不甘心,甚至想到了贿赂县令借用官府的资源人脉来寻人的法子,所幸最终被理智打消了念头。
这样日复一日无果的寻找,令许多原本带着颇为恶意猜测的人也不免心中犯嘀咕。白思瑜无论是心不在焉地清点货物,还是神思恍惚地与人收账谈生意,甚至出门去随意见到一个熟人,她最终都永远要加上一句话:“若是您有我相公牧晋的消息,还烦请立即告知于我。”
一个月后,当白思瑜带着新的一批药材来交货时,回春医馆的孙管事见到这个原本如花似玉的小妇人,都忍不住露出了心疼的表情。
“牧夫人……你近日,可还好?人可以慢慢找,但你无论如何得保重自己的身体啊……”
不用孙管事说,白思瑜也知道自己看上去一定非常糟糕。这一段时日,她每天都食不下咽睡不安稳。即便再疲惫她也不敢好好休息,想着也许在某个晚上,那个英俊高大的身影就会重新出现在自己面前。她害怕自己会听不到敲门的声音,也害怕自己错过牧晋的踪影。
就这样,不分昼夜,颠倒黑白,加之不断的奔波,越来越漫无目的的找寻,白思瑜整个都瘦了一大圈,原本白皙透红的脸也早就被憔悴发黄的倦容取代。整个人就像是生了一场大病,令人见之心生不忍。
庞元白与白思瑜核对着账簿单据时,察觉了好几个错误,这是过去白思瑜从来不会犯的。但他知道以往抄写这些都是牧晋做的事,而白思瑜心力憔悴,便不忍提及,只默默将其纠正。
当白思瑜交完货想要离开时,庞元白叫住了她,将白思瑜请到了二楼上。亲手沏了一壶热茶,递给坐在一旁椅子上神思恍惚的女子,不禁叹气。
“牧小哥已经失踪一月有余了吧……牧夫人,有句话老夫一直没敢说出口,怕你伤心。可是看你这样下去……”
“庞馆主,我知道您想说什么。”
白思瑜用略带嘶哑的嗓音小声打断了庞元白的话。那双原本水波潋滟,明亮得像是将聪颖二字写在其中的眼睛,如今已是黯淡无光,眼窝下泛着一片青黑。她自嘲版地笑了笑,这样绝望的笑,似乎是第一次出现在白思瑜的脸上。
“一个四肢健全,孔武有力的男人,即便是个心智不全的傻子,也不会轻易被人左右。更何况我与牧晋在一起这么多年,在这世上没有比我与他更亲近信任的人。他无论如何不可能一句话不留,就突然消失了这么久还不见踪影。唯一的可能……就是这个人已经遭遇不测了。您是想告诉我这些,是吗?”
庞元白没有再答话,只是长叹了一声,以示默认。
白思瑜捧着手中的热茶杯,轻轻抿了一口。
“庞馆主,这些话,最近一段时日已经不止一个人与我说过了。并非是我想不通,也不是我不愿意接受现实。而是因为我觉得,这件事根本没有那么简单。”
“这话从何说起?”
白思瑜站起了身,她认真地看着庞元白,那双眼睛虽然憔悴无光,其中透出的却是异常的冷静和理智。
“庞馆主,您应该知道,牧晋几乎与我朝夕相处,几乎是形影不离。正月十五当晚,他无故失踪。可是我在我们家附近仔细查找过,没有半点打斗的痕迹,甚至于连雪地上的脚印也无从得见,显然是被人蓄意破坏了线索痕迹,目的就是想让我找不到牧晋的行踪。所以,他不会是自己一个人突然离开的。”
白思瑜一边看着积雪已经快要悉数融化的街道,一边说道:“牧晋很认死理,除了我的话谁也不听,所以旁人找他,不经过我的意见,他绝不会毫无反抗就跟着别人走。而以牧晋的体量身形,若是被人用药迷晕带走,起码需要三个成年男子才能将他毫无痕迹地搬走。可这动静太大了,痕迹也很难清除得如此干净。所以只剩下一个可能性:牧晋是主动跟着这个人走的。”八壹中文網
听了这番分析,庞元白也有些开始疑惑不解。
“庞馆主,这才是我百思不得其解的地方。究竟是什么人用了什么办法,让牧晋跟着他主动离开?如果这个人让牧晋足够信任,那么他理应不会对牧晋不利。否则这样大费周章地骗取一个傻子的信任,究竟有什么好处?”
庞元白想了想,提出了一个有些骇人的猜测:“也许……他的目的本就不是为了谋求什么,而是为了寻仇。”
这句话的言外之意很明显,但白思瑜摇头否认道:“我也想过,但是不可能。会有这个企图的人,都并没有这个本事。而且有一个最重要的原因,让我否认了这个想法。”
庞元白目光一转,问道:“是什么原因?”
“因为,我还活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