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个时代尚处于离科技还很遥远,蒸汽技术没有见到半点苗头,交通道路更是闭塞艰难的农耕社会。依山傍水生活的人们,一旦有些头疼脑热或是跌打损伤,只能依靠野生草药炮制的中药来治病健体。人的求生意志让他们会在面经险境时不断地尝试所有可以尝试的自救方法,在无数种也许根本没有效果的方法中寻找到仅有的一个有效方法,这便是医学以及药学发展的动力。
白思瑜一直以为,自己这个现代人都熟识的草药,在没有任何现代医学技术手段条件下的古人们也理所应当会认识并且更加了解药性。但她却忽视了一点,古今中外无论中西医药学,都是在漫长的经验积累和摸索下才慢慢形成体系发展起来的。而这其中更是经历过无数她根本无法想象的失败和试错,在白思瑜成长的时代,无论西医还是中医,都已经经历过数千年的经验积累,加之技术进步带来的完善。
因此,许许多多她觉得本应是理所当然的常识,在这个时代,尤其是白家村这片小小的地方,就像是空中楼阁那样显得遥不可及。
王世富对白思瑜提出的话有些反应不及,白思瑜耐心地对他解释道:
“王大哥,过去从来没有人把白花蛇……就是点霜草当做药来用吗?”
王世富很肯定地摇了摇头。
“我这十几年里大江南北如果不少地方,点霜草只在我们这一代长得多,出了瑞阳县就很少见到,这种草还偏偏就爱挑那沃土长。小娘子你也知道,咱们这儿的土地大多不算肥沃,良田可是很稀罕的,种庄稼都来不及。所以这点霜草,大都当做杂草喂牛喂猪了……”
白思瑜听得一阵心疼,这不禁让她想起现代西方高档餐厅中被视作珍贵食材的松露,在云南确是曾经无人稀罕的猪拱菌。她想了想,对王世富道:
“王大哥,如果你信得过我,就按我说的做。我可以跟您保证,事情如果不成,你不会有半点损失。如果万幸我事成了,您挣得会是现在的几十倍,甚至更多。”
一个才看上去十五六岁的年轻女子发出这样的豪言壮语,王世富心中不免犯起了嘀咕。可行走大江南北多年的直觉和经验告诉他,面前这个个子比自己矮了半个头的小媳妇,不是个等闲之辈,于是王世富很快点了头。
一旦达成了共识,商量起来便非常简单了。白思瑜将王世富请到了家里,先是对牧晋安抚解释了一下,也不管他听不听得懂,知道是来办正事的就行。随后就让牧晋一边坐着,自己和王世富谈起了具体的事宜。
白思瑜先是取了半吊钱,请王世富去雇一辆牛车,然后在行商时从农户家里收上尽可能多的点霜草,并且叮嘱王世富先不要透露收购这些点霜草是用来做什么的,只随便编一个有人家养大批猪羊需要大量草料喂食的借口。剩下的钱则当做王世富跑腿采购的佣金。而收购来的点霜草,直接送回白思瑜这儿,交给她来处理炮制。
这件事听起来并无风险,不止不影响王世富自己的小买卖,还能有比可观的额外收入,他便一口答应下来。
坐在一旁的牧晋看着白思瑜,始终没有说话,老老实实得像个在听课的孩子。
拿了钱财的王世富办事效率快得惊人,三天后,他便赶着一车沉甸甸的点霜草来到了白家村。
白思瑜和牧晋王世富三人一起三下五除二把所有的点霜草全都背回了家中,随后告诉王世富这批也许只是开始的小量,等到半个月后再来白家村。届时需要多几个人,多几辆车,采购的详细方案再行商议。
此时的王世富还没把白思瑜的话放在心上,只觉得自己做好自己的跑腿活拿自己的佣金便足够,他无论如何没有想到的是,白思瑜的话竟会全部成真。
白思瑜带着牧晋把所有的点霜草都清理了一遍,把干枯的烂的全部挑拣出来,只留下新鲜的那一些。然后清洗干净。随后,牧晋搬出了白思瑜要他事先准备的大瓮,将点霜草均匀铺在其中,然后撒上些清水,盖好盖子闷上一夜。
次日早晨,白思瑜打开盖子观察了一下,沾湿的点霜草已经都被闷得变软了,她便将草药全部取出,一律切成大小均匀的小段,随后便吩咐牧晋将所有切好的药草一一晾晒至干燥。
一切程序完工后,白思瑜将所有的草药都过了一遍筛,去除其中的杂质,便和牧晋一一将这些药草包好,储存在干燥通风的地方。
炮制中药的方法也是白思瑜前世从外公收购药材的药农那儿听来的,白花蛇舌草的炮制方式并不复杂,也不需要什么特定的工具,着实给白思瑜省了不少的事。她原本抱着有可能会失败很多次的打算,因此让王世富尽可能多收了些,所幸和牧晋两人合作完成得很快,并未浪费太多原材。
就在最后一包点霜草包好的那天下午,牧晋对白思瑜不解地问道:
“媳妇,我们晒草做什么,能吃吗?”
白思瑜拍了拍手上的碎屑,信心满满地答道:
“不能当饭吃,但能让咱们将来吃得越来越好。牧晋,明天想不想跟我去县里逛逛?”
牧晋顿时两眼放光,猛点头道:
“想!要去!”
白思瑜挑出炮制得最好的一部分药材,整整齐齐地放置在一只竹筐中。随后对牧晋像是自言自语地说道:
“虽然不知道你这个头脑简单的家伙是怎么想的,可我一定要离开这个村子,去更远的地方,过更好的生活。不过你放心,我无论如何不会丢下你不管。我活了两辈子,加起来这么多年,可能和我互相信任相依为命的,也只有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