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晚特殊的舞会结束后,拉温妮回到寝室已经是凌晨一点,玛蒂娜还醒着,八卦地告诉她,阿道夫早就回来了,并追问她这段时间跑到哪里去了、是不是还是选择了托尔。
拉温妮只是对她微笑。
她不敢说太多,因为她现在有太多的话想要倾诉了,但她不能把这件事告诉玛蒂娜,也不能告诉任何一个同学或是亲人。
她的初吻,她的心动以及迷茫,她不能告诉任何人,只能自己默默咀嚼、思考。
更糟糕的事,唯一一个似乎察觉到什么的人是阿道夫-巴赫曼。
拉温妮第二天在餐桌上碰到了他,他的脸色不太好。
“希望你没有做出愚蠢的选择。”阿道夫说,声音不算小,至少旁边的两个同学都听见了。
“我有选择吗?”拉温妮拿起一杯南瓜汁,抿了一口,然后厌恶地皱起眉头,“我一直都不喜欢甜饮料,但霍格沃茨从来没有考虑过给餐桌上添几壶花茶什么的。”
阿道夫知道她在顾左右而言他,露出一个意味深长的冷笑。
……
之后的整个圣诞假期,拉温妮都在为开学后的期中测验做准备。
弗雷德和乔治似乎也为什么事情——多半是他们的那些发明——忙碌了起来,一连两个星期,几乎没有在礼堂里露过面。拉温妮注意到,李-乔丹经常在吃完饭后打包四五个三明治什么的带回格兰芬多塔。
圣诞假期的最后一天,猫头鹰把贝福特夫人的信送到了她的餐桌上。
拉温妮估计她又是来询问舞会是否愉快、和阿道夫的进展如何之类的事情。
她叹了口气,不是很想把信打开看,于是一边吃早餐一边望着那封信上的火漆发呆,那上面印着贝福特家的家徽:一只有着巨大尖角的雄性麋鹿,上方端立着一个字母b。
拉温妮一直觉得贝福特家的家徽挺特别的。毕竟纯血巫师家族往往更偏好使用凶猛的肉食动物或是特别的神奇动物作为家徽。
看着看着,她忽然想起了一个东西。
她刷的从座位上站起来,把旁边的玛蒂娜吓了一跳。
“你怎么了?”玛蒂娜问。
“我突然想起……想去看一下妈妈寄给我的信。”她改口道,“我想尽快回信给她,所以,我回休息室去看。”
玛蒂娜不高兴地嘟起嘴:“可是你答应了要给我讲魔法史的笔记的,在图书馆也可以写信嘛。”
“对不起,这件事很紧急。”拉温妮握着她的手安慰了两句,然后说,“我晚点儿再去图书馆找你,你先自己看会儿书好吗?”
安抚完玛蒂娜,她直接赶回了寝室,却依然没有打开贝福特夫人的信。
她把信放到床头桌上,打开衣柜,在里面翻找起来。
斯莱特林的宿舍没有更换过,六年来她一直和玛蒂娜住在这间屋子里。刚开始的时候,她每年假期都会把所有东西带回家,但从三年级开始,她发现霍格沃茨的小精灵其实会帮他们保管好遗留在寝室的私人物品,于是她就将一些小玩意儿留在了学校。
比如不常用的饰品,在学校使用的小毯子什么的,三年过去,居然积攒了不少。
拉温妮在衣柜的最下面找到了一个首饰盒,那是她六岁那年远在法国的姨母送给她的生日礼物,木质的首饰盒上镶嵌着斑斓的彩色玻璃,她一度很喜欢它,直到十三四岁的时候,她的审美开始转变,觉得这种风格看起来太廉价,就用来装些旧物了。
她打开首饰盒,第一层是用旧了的发带,第二层是款式过时了的耳环,第三层是一支早已停摆的旧手表。
而除了她之外,没有人知道这个首饰盒还有一个第四层。掀开第三层的木板,下面有一个极小的空格,里面躺着一枚薄薄的胸章。
胸章正面是贝福特家的家徽,但并不是火漆上的麋鹿头颅与字母,而是一只完整的麋鹿。胸章上的麋鹿正扬着尖角,两只前蹄高高跃起,呈现出搏斗的姿态。
而胸章的背面,拉温妮是知道的,上面刻着一行细细的字。
“我亲爱的温妮:做你自己。”
落款是“爸爸”。
贝福特夫人是个过于感性的人,在丈夫死后,她见到任何与丈夫相关的东西就会忍不住哭泣,于是,她把家里与贝福特先生有关的东西一件一件的烧掉了。等到拉温妮开始懂事,她发现,她的生活中几乎再也没有任何与父亲有关的东西。
而这枚胸章,可以算是她父亲留给她的唯一遗物。
这是她七岁的时候自己发现的。那一年,他们家衰老的小精灵布鲁去世了,新上任的鲁比笨手笨脚,在收拾房间的时候遗落了一件拉温妮的旧连衣裙,被她独自玩耍的时候捡到了。
那是一条绣着小鹿剪影的棉裙,拉温妮看着很喜欢,想让妈妈把这条裙子改成小帘子什么的,挂在她的游戏室里。
就在这时,她从那条旧裙子的口袋里摸出了这枚胸章。
七岁的拉温妮猜想,这可能是父亲还在世的时候送给她的礼物,但她一点儿都不记得了。她几乎已经快要想不起父亲的脸了。
她知道,这个胸章不能被妈妈看到,否则她肯定又要哭了。
拉温妮很害怕看到妈妈哭,但那枚胸章背面的“爸爸”这个词触动了她,他用的不是father,而是papa。这是婴儿的念法,一个过于可爱的词汇,让她觉得仿佛看到了她还是个婴儿时、那个将自己高高举起的男人。
她大着胆子把它藏了起来。
她曾以为自己会很珍惜这份唯一的礼物,但没想到,随着年龄的增长,她还是渐渐将它遗忘了。直到今天,她才像大梦初醒似的想起它。
——我亲爱的温妮,做你自己。
她轻轻抚摸着胸章背面的文字。
七岁的时候她不明白这句话的意思,而现在,她明白了,却觉得这句话太过沉重。
“我要怎样才能做我自己呢,爸爸?”她呢喃着说,“生活总在强迫你去成为另一个人,这太难了。”
胸章静静地躺在她手里,没有回答。
她忽然灵光一闪,拿魔杖点着它念了一句“咒立显”。
……
胸章没有任何反应。
拉温妮自嘲地叹息了一声。
她左手拿着妈妈的信,右手握着爸爸的胸章,坐回了自己床上,望着宿舍窗外浓浓的湖水出神,两条小小的银鱼从她眼前游过。
她又想起了和弗雷德的那两个吻。
她至今都不敢相信自己居然真的没有推开他,不是因为被强迫,也不是因为慌张,她当时很清楚自己在做什么,也很清醒地知道,她一点儿也不反感他的拥抱和亲吻,甚至可以说是喜欢,甚至还有点思念。
拉温妮把发烫的脸颊贴到冰凉的丝枕上,试图借此让自己的大脑清醒一点。
“这样算是在做我自己吗?”她自言自语着问道。
……
……
开学后的第一节黑魔法防御课,大概是麦格教授的激烈抗议终于有了效果,在校长的要求下,穆迪开始教他们一些正常的、n.e.w.t考纲上要求的黑魔防知识。
“铁甲咒。”穆迪的嘴里发出一个不耐烦地怪声,“非常实用的咒语,能帮人抵挡住大部分的魔咒伤害,当然,不是全部。有谁知道铁甲咒在哪些情况下会失效?——哦,依然是你,贝福特小姐。你举手的频率高到让我想把你的手臂粘在桌面上,其他人难道都哑了吗!”
拉温妮罔若未闻,站起来说:“受施咒者与攻击者的魔力大小影响,如果铁甲咒的施咒者魔力微弱,而攻击者过于强大的话,它的作用将无异于螳臂当车。还有,它不能——”
“不能抵挡索命咒,当然,坐下吧,斯莱特林加5分。”今天的穆迪好像格外烦躁,他甩了甩手让拉温妮坐下。
拉温妮不屑地哼了一声,决定今天再也不在黑魔防的课上说一句话了。
而穆迪也没有再给他们发言的机会,他把咒语抄在黑板上,教他们念了两遍,就让他们开始实战练习了。
铁甲咒是一个很实用,但也很无聊的咒语。
它没有绚丽的光效,没有任何攻击能力,甚至连检验方式都格外无趣——对着施过铁甲咒的人念缴械咒,以确认他是否能完美抵挡。
教室里一时间充满了“盔甲护身”和“除你武器”的咒语声,无论是哪个学院,都有那么几个学生笨透了,别说铁甲咒了,他们连缴械咒都没学好,以至于他们的魔杖反复被弹飞,在教室里到处乱蹿。
拉温妮又一次侧头躲过一支朝她的脸笔直刺来的魔杖,心想,或许他们更需要的不是魔咒防御,而是物理防御。
另一边的韦斯莱双胞胎就没有那么耐得住无趣了。
他们很快就不再认真练习,而是将一堆废纸团成球,聚拢起来,用魔杖控制纸球在教室里抛来抛去。显然,一整年不能打魁地奇比赛把他们俩闷坏了。
他们躲着穆迪玩得无比开心,而在教室另一头的穆迪,刚指导完一个学生的挥杖姿势,转头就是一个“四分五裂”,把双胞胎的纸球轰成了碎片。
“你们俩!今晚禁闭,打扫教室!”穆迪没好气地喘息着。
双胞胎一脸无所谓地耸了耸肩膀。
纸球的碎片漫天飞舞,一片一片的飘落到教室的地面上。
忽然,拉温妮发现有一张纸片飘到自己眼前时,可疑地悬浮了一下。
她下意识地抓住了那张纸片,然后抬起头,看到弗雷德冲她微不可察地眨了眨眼睛。
她赶紧将那张纸片藏进了口袋里,然后立刻继续挥起魔杖练习铁甲咒,好半天,她才假装若无其事地四顾了一下,发现周围的同学都没有注意到刚才发生的事。
拉温妮刚松了口气,一转身,却发现穆迪的眼睛正直勾勾地盯着她。
她觉得自己的胃被人一把攥紧了。
“贝福特。”下课的时候,穆迪叫住了她,“你留一下。”
拉温妮应了一声,开始思考怎样才能不露痕迹地销毁口袋里的纸片。
穆迪凝视了她一会儿,凸出的魔眼滴溜溜的转个不停,好半天才说:“你下一节是什么课?”
“我下一节没有课,教授。”拉温妮回答。
“那正好,你坐这儿等着。”
拉温妮皱了皱眉头,谨慎地坐下了。
等到上课铃响起,四年级的学生涌进了教室。
四年级今年的黑魔防似乎又是格兰芬多和斯莱特林同时上课,拉温妮再次默默吐槽霍格沃茨的合并课程安排。
低年级的学生看到她,纷纷露出惊讶的表情,互相说起悄悄话。
斯莱特林的学生都认识她,而格兰芬多那边,只有赫敏他们三个看起来比较在意。
“隆巴顿!”不等学生们坐稳,穆迪就大喊了一声。
那个叫隆巴顿的男孩被吓得差点从椅子上摔下去。
“是的!教、教授!”他一边说一边战战兢兢地走到了穆迪的讲台边,一双大眼睛颤巍巍地看了看穆迪,又看了看拉温妮。
“还记得我上次给你的书吗,隆巴顿?”令拉温妮惊讶的是,穆迪接下来说话的态度简直慈祥到让人起鸡皮疙瘩。
“当然!《拉克丝高地的神奇水生物》,我、我非常喜欢它,教授,我已经看了至少三遍了!”纳威-隆巴顿的眼睛里闪着兴奋的光。
“哦,你看了三遍了。”穆迪这边的情绪却明显低落了,“但我想你对那本书理解得还并不透彻,对不对?——贝福特。”
突然被点到名,拉温妮微微挺直了肩膀。
“这位是隆巴顿,这位是贝福特,她六年级,和你不一样,她学得非常好。”穆迪简单地为两人介绍了一下,然后看着拉温妮说,“或许你可以帮助一下隆巴顿同学,他的学业现在面临很大的困难,我想你作为一个级长,应该愿意做这些事。”
隆巴顿的脸色顿时又白了,不知所措地看向拉温妮。
拉温妮冷静了一下,回答道:“是的,我愿意做这些事情。但我作为斯莱特林的级长,似乎没有义务去帮一个格兰芬多的学生解决学习问题,您应该去找……”
“哦,什么义务不义务的!现在的孩子,把学院隔阂看得太重了!”穆迪开始不耐烦了,命令道,“就今天晚上,你去帮隆巴顿好好讲解一下那本书,这对他的学业帮助可是很大的!”
……
……
晚饭后,拉温妮坐在图书馆里,无视掉紧张得抓耳挠腮的隆巴顿,用很快的速度翻阅那本《拉克丝高地的神奇水生物》。
“我真不知道,穆迪教授什么时候变得这么热衷于拉近学院学生之间的关系了。”她忽然说道。
纳威被她吓了一跳,结巴了一会儿才弱弱地说:“是……是呀。”
“而且我并不觉得这本书对四年级的学业有什么帮助。”说完,她啪的一声合上了那本薄薄的水生物科普读物,“四年级的草药学并不涉及水生物,而且这本书里介绍的水生草药和你们的魔药制作也不相关。”
“是……是啊……”纳威瞪着眼睛发了会儿呆,忽然受惊般反应过来,“你已经看完了吗?整本书!?”
“当然。”拉温妮皱起眉头,掂了掂那本书的重量,“这么薄的书,需要看很久吗?”
纳威看起来有点窘迫,嘟哝着低下了头。
拉温妮在学校里一直属于比较听话的学生,更何况如今还背着级长的头衔,即使教授布置了这种荒唐的任务,无论如何也得应付一下。
于是她抓来一卷羊皮纸,将书上介绍的每一种草药按稀有程度与作用效果分了类,迅速做好了一张表格,递给纳威-隆巴顿。
“我们可以就这么结束了吗。”拉温妮用的是陈述句的语气。
“可以!可以当然!不……我是说当然可以!”纳威看也没看那张羊皮纸,连连点头,看来只是想尽快逃离这里。
真巧。拉温妮心想。我也是这么希望的。
……
纳威-隆巴顿被吓坏了。
他知道这个叫拉温妮-贝福特的高年级学生。
在他刚入学的时候,他觉得费尔奇先生非常可怕,直到他发现韦斯莱双胞胎能把费尔奇先生玩弄在鼓掌之间。
后来,他又觉得韦斯莱双胞胎很可怕,直到他亲眼看见拉温妮-贝福特用魔咒把弗雷德-韦斯莱的脸变成了一张长满疖子的洼地,那模样,看起来简直像奶奶的针线包。
所以在他心里,拉温妮-贝福特曾一度登顶他心目中的霍格沃茨十大最可怕人物排行,多年来,名次一直排在前五。
当终于听到拉温妮-贝福特说出“结束”这个词时,他激动得像只兔子一样拔腿逃离了图书馆,一路狂奔回格兰芬多的休息室,爬进温暖的塔楼。
他顿时觉得塔楼里连空气都充满了安全感。
就在他松了第一口气的瞬间,一只手臂忽然勾住了他的脖子。
弗雷德像提起一只小鸡仔似的把他拎到了休息室的角落,抬手啪的一声拍在墙壁上,拦住了他逃跑的路线。
“嗨,纳威。”他露出一个友善的笑容。
“嗨、嗨,弗雷德或者乔治?”纳威惊疑不定的干笑了一下,“有什么事吗?”
“我刚刚注意到你和……和斯莱特林的女生级长一起坐在图书馆里。”弗雷德可疑的结巴了一下,好在纳威并没有注意到,他继续怪声怪气地说,“真奇怪呀——”
“不不不!不是我乐意的!”纳威赶紧解释,“是穆迪教授!穆迪教授非要她帮我……我不知道那算什么,补习功课?但是……”
见纳威脸上露出疑惑的表情,弗雷德挑了挑眉毛,没有再继续追问下去。
“是吗,穆迪教授?”
“是的!”
“行吧。”弗雷德站直身子,给他让出一条路,“抱歉,我只是有点担心你,你知道,那个女人可不好惹。”
“我知道!她可怕极了!”纳威感激地冲弗雷德连连点头,完全没有注意到弗雷德的脸色变得有些微妙,“谢谢你弗雷德或者乔治,谢谢你关心我,我就知道你是个好人!”
说完,他乐颠颠的离开了。
弗雷德在他背后不爽地撇了撇嘴,自言自语道:“小屁孩,你懂个什么。她明明很可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