内廷局总领皇宫内务,设有专司后宫刑狱的尚刑处,其间审讯刑役之人皆是心狠手辣的个中老手。『≤八『≤一『≤中『≤文,谋害皇后原本罪无可恕,好在尹素问是经了太后亲自提审却未定罪的人,在收监时候并没有太过遭罪。甚至还巧合地将地牢之中唯一一间带了小窗稍微能见着阳光的牢房拨给了她独自居住,想来应该是冷秋水费了不少心思。
挨了三十杖刑的白茶半死不活,被两名禁卫架着扔进狱中,有气无力的痛哼声在沉闷空旷的牢狱之中听来更添了几分凄惨。
尹素问想要问问看对方是否会与自己相邻关着,张张嘴最终也还是没有问出口。她倒是有心想要与那白茶多聊几句,何采薇太过着急反而导致她自己过早暴露,尹素问已然能够断定她就是背后主使之人,又想着若是能将白茶策反或许就省事多了。
可惜狱监并没有给她这个机会,白茶的惨叫声渐行渐远,似乎是被带到了地牢另一端的最远处,尹素问也只好作罢。此地威名在外,好在她本是吃过苦的人,从始至终亦没有挨过所谓的严刑逼供,身体精神倒是都还健康,唯独有些担心那个胆小委屈的珍珠。
原先的尹素问受尽委屈之时也会偶尔感叹自己命途多舛,除了那虚幻可笑的十年,似乎从来没有过真正幸福的机会。如今再做回想,自己都要禁不住失笑了,她何止是命途多舛,就连跟在自己身边稍微亲近一些的人都会凭白受了牵连厄运,而她最无能为力的便是不能好好保护他们。n∈八n∈一n∈中n∈文,
狱卒送一碗半馊的米饭进来,不耐地丢下一句“故人相赠”。尹素问无心饮食只随意扒拉几下,在碗底捡到一个小小的纸卷,写着歪歪扭扭几个小子“素素莫怕”。冷秋水的字仍然写得不够好看,字体毫无章法却也潇洒,像极了她活泼跳脱的性子。
还好,总还是有人在惦念担心的。尹素问又觉着自己还算是有点福气的。
地牢本来潮湿又逢着起了风雨的深秋夜里,罗衾不耐五更寒一时倍显阴冷。她往墙角挤一挤,拣一些稍微干燥些的稻草铺着又双手紧紧环膝依靠自己取暖,一直熬到后半夜才迷迷糊糊睡去。
透过黄泥胚子之上的半截矮窗原本还能瞥见点夜里的星光。此时起了风雨便也只剩了满目的漆黑,一如尹素问的梦里,风雨大作没有半点光亮。
她先是梦见了伸手不见五指的无边黑暗,阴冷压抑之中只有自己一人踽踽独行。周遭寒雨倾盆一下下抽打在自己身上痛感分外真实,即便明知是梦尹素问也依然觉着害怕。
这样走了许久之后。∮八∮一∮中∮文,终于能够见到了一点光亮,那光亮先是小巧如豆飘忽不定,慢慢靠近之时才愈鲜艳明亮起来,直至近身之时才见着是有人一手执伞一手提灯而来。
“心澈,心澈哥哥,是你吗?”
梦里的尹素问心头一阵狂喜,如同梦外的尹素问喃喃自语着唤一遍心澈的名字。她的心澈哥哥撑伞提灯而来,将她至于纸伞之下光明之中,于是风雨停了,有了光。
他如一团温暖的焰火瞬间出现。将尹素问环绕于光和暖之中,一时也不说话只看着她微微笑着。他笑起来的模样很是好看,一如初时尹素问偷偷看他的样子,眉眼含情嘴角弯弯,眼睛里乘着日月的光芒。
尹素问很想与他说说话,还未来得及张口那光却又突然熄灭了,心澈的身影也于瞬间消失不见。尹素问一时慌了神,不想,光亮再起之时再见的人竟然变成了当朝太后。太后还是今日大殿之上的华服模样,眉眼不清但那熟悉又压迫的感觉未曾改变。
她沉声问一句“尹素问。你到底想要什么?”尹素问便觉得那声音是在自己脑海中炸响的,一时心神震动全身都在隐隐作痛。她一时回答不上来,太后便一步步朝着她缓步而来,走近了又向她招招手说一句“尹素问。过来,到我身边来。”
梦里的尹素问一面不停在告诫自己,此刻面对的便是那个不共戴天的仇人,一面又被一种油然而生的恐惧催促着想要离那人远一些。一时间周遭又是风雨大作,尹素问愣在原地不知所措,终于在一声霹雳雷声中惊醒过来。
“是梦。还好。只是个梦。”
她气喘吁吁地安慰自己,只是一个梦而已。她的心澈哥哥并没有被卷入自己这一滩混乱的漩涡之中,那个令人生畏的太后也并没有真的要招呼自己上前。
喘息尚未平复,尹素问稍一抬眼却瞥见狭窄逼仄的过道之中兀自伫立着一个黑色的人影。人影似乎正在与她对视,双方都没有先声,片刻之后人影稍稍靠近贴在了离她最近的牢门旁边,缓缓伸手摘下了自己的黑色斗篷。
“尹素问,你在梦里见着了谁?”
太后妆容依旧精致,眼角有一丝倦意,正迎着尹素问凌乱不稳的目光。窗外闪过一道刺眼的电光,尹素问便在太后专注凝视的眸子里见着了自己不甚清晰的倒影。
多年之后,她还能清晰地记起那个夜晚。最后一场秋雨的时候,太后曾孤身一人来到阴冷的地牢之中陪伴她度过了半个暗夜。
“说说看,在这种地方呆着的第一个晚上,你是梦到了什么?”
尹素问明显震惊太后却是坦然,顺手点一盏昏黄的油灯更锲而不舍地追问一句梦话。深夜探狱,此时看来倒真的像是只为了要聊聊天气与梦境的。尹素问一时语塞,只能一面努力平复自己的情绪,一面含糊应答一句“梦见几个故人而已”。
将身上单薄的裙衫裹得更紧一些,她无意识地咳嗽几声,太后便随手扔了一件及踝的鹤氅披风进来。长度合适轻薄又暖和,像是特意为她准备的一般。
稍一犹豫后的尹素问仍是耐不住寒地接了披风,想一想便觉着自己应该是要起身行个礼的。虽然眼见太后来此的时辰和打扮都不像是因公出巡的模样,她仍是摸不准对方的心思,小心为上不敢废了礼仪,谁知尚未起身却被太后直接挥挥手阻止了。
“得了,这种地方还行什么礼节。此时来看你的自然不是大离国的太后。”
她这样说一句,尹素问心下便越是迷糊了,不禁有些迟钝地反问一句。
“并非离国太后,那是??????”
“并没有多少人知道我的闺名,你便随意称呼吧,皇甫或是芊芊都可以。我只是过来看看,稍后便走,你也不要以为是什么太后来过。”(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