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珠每日来伺候衣食,尹素问也很少与她说话,只眉头深锁着不是在写写算算就是在思考什么。待出了屋子,她又必须要面对府内众人或明示或暗示的疑问打听,为何这新来的尹三小姐会与尹素问长得一模一样。
听了尹素问安排,南珠自然回答得滴水不漏,言说这位三小姐虽与尹素问长相有**分相似,脾气性格却相差甚远,是一位不好招惹的角色。至于自己嘛,身为府中的仆人原本伺候谁都是一样的,更何况对方还是一位与大小姐长相如此相似的人,自然也没什么怨言。言语完毕她还会好心地劝慰一下来人们最好少打听这位三小姐的事情,因为她的脾性手段实在冷酷,众人便被吓得后背一凉不敢再多说话。
南珠的话说得真诚又恳切,无论多少人问多少遍都是一样的答案。再加上府中老管家的说法竟也与她所言不谋而合,只说是这位三小姐因着母亲身份不明而从小寄养在乡下,老爷却是对她很好的,所以才会在遗嘱之中特意交待了将尹家交给她来掌管。老管家总是不会说谎的,这样的说辞久了,倒是真的再没有疑惑怀疑的人前来打听了。他们都相信了,便愈对这位三小姐充满了好奇,只可惜这位新主子却是个深居简出的人物,几日之内愣是没有过一次公开露面的时候。
屋外闹成什么样子,尹素问的房门一关倒是丝毫不在意。府内有关叔和南珠处理,尹元生前的几名贴身侍卫也在自己身边随时待命,这府邸宅子虽空旷偌大,她却不觉得有什么害怕的。
她是个念旧的,并没有依了关叔的说法搬到一间大院子里去,还是住在自己原来的地方。只是当了家之后供应伺候的人和东西多了,小小的院子便显得有些拥挤。
摒退了庭院内外的一众仆从,尹素问才默默开了厢房的门锁,一个人在里面待了许久。厢房不大。只放了供桌灵位,是她用来尽孝的地方。那里原本只设有尹老夫人一人的灵位,如今再看却是多了尹元和童格铃兰的灵位。尹素问每日里都会过来亲自祭拜,在香烛烟火之中默默地叩几个头也并不说话。
童格铃兰的灵位是从尹元的密室之中移了出来的。上好的沉香金丝楠木牌之上是他遒劲的笔迹:“楼兰国孔雀公主童格铃兰”,并没有添加任何形容与落款。尹素问移了牌位过来便想着自己是要以女儿的身份加一分注脚的,提笔之际想起了尹元在生命最后一刻时泪中带笑的模样便又作罢了。童格铃兰,她是自己不曾有过记忆的母亲,却是尹元一辈子的公主。这个牌位旁人总是动不得的。
出了厢房便见着老管家正恭敬地垂手立于自己门前等着,他应该是早来了,见着尹素问在厢房上香便不敢打扰,只安静地在外等着。对于这个管家尹素问还是满意的,所以平日里对他的态度也不会太严苛生疏,招呼他进屋落座之后才缓缓问道。
“怎么,丧礼之事可有什么不妥?”
“回禀小姐,丧礼事宜一切妥当,上表的折子已经批复跟着圣旨一道回来了,三日之后即可如常举行。这几日按照您的吩咐已将讣告消息公布出去。京城内外的各级官员均送了祭文或丧仪拜帖前来。另外,城中也有不少受过尹家恩惠的百姓自申请要前来参加丧典,都已经按照您的意思提前做好了安排。”
“好,那些了拜帖想要来探望的你都先替我挡了去,眼下不是合适的时机,更何况大多是些不必要的人物,不值当我去浪费时间。”
尹素问又拣着丧典重要的细节问了几处,老管家将她的要求事无巨细地记录下来,不敢有丝毫怠慢。
“好了,我也累了。没别的事你可以先退下了。”
“小姐,老奴还有两件事情呈报,事关重大需要您亲自定夺。”
尹素问有些疲累地揉揉眉角,眯着眼睛冲他点点头。示意他继续说下去。老管家悄悄看她一眼,有些紧张地清清嗓子才又轻声说到。
“这第一件事是有关张府的。老爷的讣告消息出去之后,朝中大小官员昔日同僚者不分亲疏远近都是有所表示的,唯独宰相府张家迄今为止一直没有任何动作。没有礼尚往来的慰问,甚至连一个打听消息的都没有,老奴摸不准他们的意思。所以只能先禀报了小姐知晓。”
尹张两家在朝堂之上虽一直不太对付但从未正经撕破脸过,更何况双方还有一段纠缠不清的姻亲关系,即便是婚典现场险些闹出了大事最后却仍是鸣金收兵不了了之了。张家一向是仗势欺人喜欢闹腾惯了的,如今尹府出了这样大的事情,对方却一反常态地静如死水。老管家看不透又有些心慌,虽然知道此刻的尹素问一定是不愿意听到有关张家任何消息的,他也还是要尽职尽责地将这消息先通报上去。
果然,在听到“张家”两个字的第一时间,尹素问就变了脸色,疲惫的面容瞬间就拢上了一层沉郁的浓雾。尹元是怎么死的,她总是不能忘的。
“如今局势混乱,张家摸不准浑水深浅自然不会妄动,他们的险恶心思也不是你我一时一刻可以揣测明白的。无妨,兵来将挡水来土掩,如今没有消息就是最好的消息。眼下他们不来找我,总有一天我也是要去找他们的,欠了尹家的总是要还回来的。”
尹素问说话的时候一直是垂眸假寐的样子,只纤细的手指紧紧攥着似在隐忍怒气,老管家却看得身体一阵冷,不敢多想才又赶紧换了话题。
“那个,第二件事情是刚刚才接到的消息。二夫人和二小姐已经找到了。”
“在哪?”
“按照探子的回报,前几日她们一直都住在城西的王安义府内,大门不出二门不迈所以没了踪迹。今日匆匆回府想必也是听闻了老爷仙逝的事情。”
自尹素问回府尹元病逝,这二房母女倒像是失踪了一样见不着人影。尹素问一面顺畅地接手了府中大权,一面又有些担心着这两人是两枚恶毒的暗桩,随时会给自己使个致命的绊子。如今知晓她们就要回府才渐渐放下心来,这样的暗桩势必要连根拔除的。(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