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百零四章:不要走
“你特意来告诉朕这些事情，于你有什么好处吗？”皇帝冷笑道:“你总是一副有恃无恐的模样，你真当朕不会动你么。”
那个黑暗中的影子说道:“陛下，我并不是有恃无恐，也不是自视甚高，只是，单纯的希望陛下在这个节骨眼上做一个选择。”
“朕不想选，没人能逼我选。”
皇帝再度翻开手中经卷:“你以为朕真的什么都不知道？朕或许有时候会看不到，听不到，可是朕总是有耳目的。
朕只是不想管你，不想在和你的矛盾纠缠下去。”
“陛下……你们在下一盘很大的棋，你和张阳关，还有老监正，到底在想什么？”
文鸿皇帝很久才回答他一句:“你只要将练气术学到最顶尖，成为大夏无敌的那个人，才有资格知道整件事情。”
黑影声音沙哑的问道:“是不是跟吞虺有关。”
文鸿皇帝的注意力再一次从书上转移，他颇为惊讶:“谁告诉你的，张掌教？”
“我是序列。”
文鸿这一次再度床上坐起来，看了黑影很久，最后才问道:“你确定？”
“我确定。”
“不可能！你是朕的监正，按道理来说你已经是国运的一部分，不可能成为序列。我不知道你被何人所骗！我……朕以为，你是在恐吓朕。”
皇帝负手站起，猛地推开大门，外面群星璀璨，他是深深地吸了一口气:“谁都可以是序列，但朕的监正不能是。”
“是因为昭阳公主吗？”
皇帝呼吸一窒，不可思议的回头:“你怎么知道这位的存在？你，你为什么，难道你真的……”
这可能是文鸿皇帝自登基以来最慌张的一次了，不过他虽然心旌摇摇，却也稳住身形，沉声道:“游吹云，你知道你在说什么吗？如果你身为监正，却是昭阳公主的序列，大夏的命脉就被她拿住了一半！”
“你承认了……其实你也知道昭阳公主的存在。”
“这不重要……这些古老的遗事朕管不了，也不想管。”文鸿皇帝表情古怪，似乎迟迟下不了决心，他作为一个帝王，不该有这样的表情。
但是事实是，他真的慌了，他稳住身形，扶着门框，心中快速想着对策，如果朕的监正成了她的序列，那么也可以说是她的序列成了朕的监正！
游吹云，只可拉拢，不可打压！
只听游吹云那边继续说道:“受命于天，既寿永昌……传国玉玺，是昭阳公主赐给你的吧，我先前一直奇怪，这让你登基的定海神针，失传了几千年的传国玉玺，怎么回到了你的手上。现在联想起来，小炒蛋在南天门，在我这里——真是绝妙的计划，谁能到得到？”
文鸿皇帝强打精神:“作为朕的学生，你果然不负朕的期待。”
“传国玉玺给我……”
“什么？”
“有用。”
文鸿皇帝这一次彻底进退维谷，不知如何是好了，他几乎要抓狂了，身为皇帝第一次感受到这样的无力之感，这天下哪有人找皇帝要传国玉玺的道理？
“朕……可以给你，但是朕有条件。”
“嗯。”
“第一传国玉玺只能呆在司天监，朕会派人盯着你们……第二，朕会开启京城大阵，朕会亲自监督，若有异动，司天监，鸡犬不留。”
文鸿皇帝最后深深地吸了一口气说道:“因为你是朕的监正，朕相信你，才会把传国玉玺给你，但朕也会做一个皇帝应该动用的手段，希望你不要埋怨朕。
吹云，朕的苦心，你要理解啊。”
那黑影没有说话，悄然退了出去。
——
紫璇神女的魂魄，因为是修道者的缘故，非常强大，而且她死于非命，心有怨念，如果处理不好，会成为棘手的恶灵。
可是对于游吹云来说，这世间几乎不会存在对他有威胁的恶灵，似紫璇神女这般，也是翻手便能镇压。
可是他不想，也不愿意把紫璇神女打得魂飞魄散，本来杀她也是不想的。
于是他用了所有办法，让紫璇神女恢复理智，这样就能顺利的带她去投胎。
“女帝，你还能不能用传国玉玺？”
大周女帝坐在月光之下的房檐上面，不知道出何原因，她竟然没有变回小女孩模样，而是两条腿笔直的交叉，香肩半露，如同莲花之白，在月光下如玉一般，娇俏的容颜似乎沾染上一层薄薄的薄纱，若是有男人看到必然血脉偾张，不知所言。
不过游吹云的声音半点没有不稳之处，老道的好似老狗。
大周女帝脸上闪过一丝不满，但是却无人看到，她轻轻的翻了一个身，动人的曲线如房檐一般的圆滑完美。
不过她的声音就像鸟儿一般清脆婉转:“怎么，监正大人竟然能从皇帝那里要来传国玉玺？”
“我答应过你，帮你炼化仙气，自然会做到，传国玉玺便有这个功效。”
游吹云手掌一托，果然一枚巴掌大的，一角镶金的玉玺赫然在手掌之上。
大周女帝也没能稳得住，好似神仙一般拖着彩光落到地上，惊异道:“皇帝怎么会把玉玺给你？他疯了不成？你还敢把玉玺给我，你疯了不成？”
“皇城中，不都是一群疯子？”
大周女帝轻轻接过玉玺，脸上止不住露出笑意，手握玉玺的她好似又回到了当年那普天之下莫非王土。率土之滨，莫非王臣的大周朝。
“朕当年在位，却也没有这枚传国玉玺……”大周女帝眼神迷离，身上帝王之气愈浓:“若朕当年有它，飞升之时必然也……”
“喂。”
“咳咳咳，朕失态了……”
大周女帝脸上飞过一抹红霞，肌肤色动，不可方物。
“你要朕做什么？传国玉玺只有真命之人方可以动，朕乃是前朝皇帝，你以为朕可以凭这枚玉玺就能夺这大夏江山？那岂不是人人都可以靠玉玺便坐稳皇位？
“女帝你说什么呢？谁要你夺回大夏江山了？”
“？你不是要报仇么？”
“……谁要报仇了？文鸿皇帝虽然不择手段，但他登基之后，也是勤于政事，广开言路，心怀百姓的好皇帝，我为什么要让他下台？”
大周女帝美眸圆瞪，水盈盈的霎是好看，一时间竟然有天真浪漫的少女之感，简直是奇怪到诡异。
“你真是善良，若是朕，定要他祁氏皇族，鸡犬不留。”
怎么皇帝都喜欢鸡犬不留，真是砍人头砍着有瘾儿是吧。
“那你到底要做什么？”
游吹云上前耳语一番，女帝这才明白，点头道:“这还是能做到的。”
——
紫璇神女魂魄被游吹云狠狠镇压，眼中戾气十足，却又时不时的清明。
她似乎非常痛苦，不甘心被痛苦吞噬，但却无能为力。
只是这一时，有一声稚嫩之音响起:“婆婆？”
紫璇神女浑身一颤，眼中清明胜过了戾气，她扭头看过来，虽然面无表情，却也没有露出敌意。
“你怎么把她带过来了？陛下会允许吗？”
原来，游吹云抱着小炒蛋，出现在了这里，小女孩亲切的呼声，也让紫璇神女神智再度清醒。
小炒蛋一被放开，两条小腿好似车轮滚滚一般，她一下子便抱住了紫璇神女的腰。
“婆婆，你身上好冷啊，婆婆又生病了吗？婆婆需要漂漂亮亮的石头吗？我可以问大哥哥借！”
然后她又抱住了游吹云的大腿:“大哥哥，你怎么也浑身冷冰冰的？难道你跟婆婆一样生病了？我这就去找漂漂亮亮的石头？”
游吹云揉着她的脑袋，道:“傻丫头，漂漂亮亮的石头是不能治病的，我和婆婆都不需要。”
小丫头应该是看紫璇神女修炼要的灵石，所以误认为漂漂亮亮的石头是婆婆最需要的东西，再加上紫璇神女伪装成了垂死的老太，所以才她那日才去偷灵石。
“婆婆婆婆，你没病吗？婆婆，婆婆，你为什么今天又变回漂漂亮亮了呀。”
紫璇神女再次低头，看向这个一直被她嫌弃，认为脑子有问题的傻瓜女孩:“婆婆今天要死了，托你的大哥哥所赐。”
“啊？”
游吹云牵着她的手说道:“大哥哥带你来见婆婆最后一次……你一定很爱婆婆吧。”
“什么……是爱啊。”
“爱就是愿意让自己代替所爱的人去死……你愿意为了婆婆去死，然后换回婆婆的性命吗。”
小炒蛋大概明白了什么，呜咽一声抱住婆婆的腿:“婆婆不要死，我不要婆婆死！我愿意换婆婆的命，我死！我死！大哥哥，我死，我不要婆婆死……”
紫璇神女的脑海之中，顿生回忆，她最初怎们会喜欢带小孩？那不是一步两个跟头，小孩子烦死了，一会儿这，一会儿那，叽叽喳喳吵个不停！
后来她接到命令，将小炒蛋交给游吹云，终于是长松了一口气，可是那以后，耳边再也没有那些叽喳，却有感觉好似少了什么，心中空荡荡的。
“我特地让小炒蛋最后看你一眼，她很爱她的婆婆，真的很爱。”
游吹云说道。
紫璇神女再次低下头，犹豫了一下，手缓缓的按到了小炒蛋的头顶。
“你……你最近好吗？”
“一点也不好，被关在一个方方正正的格子里，黑黑的没有人，我好想婆婆，还想大哥哥……”
“以后婆婆不在了，你跟着……跟着大哥哥要好好的，好不好？”
紫璇神女轻轻的蹲下，只是蹲下的时候，不知道为何，已经泪流满面。
小炒蛋用衣袖给婆婆轻轻擦眼泪，可是婆婆的泪水很多，打湿了衣袖。
“婆婆对不起你，你不要恨婆婆……好不好，以后要记得按时吃饭，但是不能像以前一样吃得太多——肚子圆滚滚的，小心长贪吃虫哦。”
紫璇神女露出一副慈爱模样，好似一位真正的母亲。
“婆婆不要走……”
紫璇神女看向游吹云:“我鳏寡孤独几百年，从未有过子女，今日知去，醒悟已迟……不过谢谢你，杀身之仇，我下辈子再来索你命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