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鸿带着一队人马才出城,还未及京郊大营,猛的勒住了马缰,身后紧跟着的护卫们差点撞上来。
“大人,怎么了?”周浩忙凑上前去问,总觉得出发之后他就有些心不在焉。
“周浩,方才在府门口的车夫你注意到没?”
“属下过去的时候一直在注意马车里的人,倒是没注意车夫。大人的意思是车夫有问题?”
周鸿神思不属:“那车夫面白无须,圆润白胖,像不像宫里的宦官?”他拨转马头:“方才……马车里的会不会是……”想到此节,他心中剧跳,马腿一夹马腹直往城里去了。
周浩摆手让一众护卫原地待命,他骑马跟上,主仆俩一路直冲到了周府老宅门口,但见那辆马车早就不见了踪影。
周鸿不死心,敲响了对门,问及守门小厮,一大清早门口的马车,小厮浑然不知:“周大人所说之事,小人委实不知,今日家中并无来客。”
主仆俩再次往城外去的时候,周鸿垮着双肩,颓然道:“我当时就应该直闯过去瞧一眼,应该就是她。”
周浩也不知该如何安慰他,自周鸿大病一场之后,府里很少人会提起叶芷青,除非是他或者周夫人提起来。有时候周浩都恨不得他身边从来也没出现过叶芷青这么个人,强如她出现之后,在他的心里留下痕迹,却又转身消失无影,徒留他一个伤感。
当周鸿骑着马离开京城,叶芷青也被萧烨再次带回了深宫。
她册封贵妃多日,尚不曾前往中宫拜见皇后,朱皇后还能努力将此事淡化,但她身边的高嬷嬷却为了皇后打抱不平,再三怂恿朱皇后:“既然皇贵妃病着,不如老奴代替娘娘去探病,试探一番她是何态度?”
朱皇后被她说的心动,果真再次派了高嬷嬷前往承乾殿。
高嬷嬷带着小宫人,端着好几盘养身补气的药材,一路到达新帝寝宫,但见西侧间门口并无守卫,只是两名小宫人并胡衍守在门口。
小宫人端了小杌子过来请胡衍歇脚:“胡爷爷一大早的跟着陛下跟娘娘出宫,坐着歇歇脚儿。陛下应该没那么快出来。”
胡衍一把年纪侍候新帝,精力确有不济,但宫里暂时还没有大宦官能代替他又忠诚可靠的,也只能硬撑着服侍了。
他坐了下来,另外一名小宫人端了热茶过来:“胡爷爷请吃茶。”
胡衍见到高嬷嬷过来,忙起身道:“嬷嬷怎的有空过来了?”他是个谨慎的人,况且新帝对朱皇后很是敬重,他在高嬷嬷面前倒也不好托大。
高嬷嬷便道:“闻听皇贵妃娘娘身子不适,也不见皇贵妃娘娘前往坤宁宫请安,皇后娘娘派我来送些补身子的药材。娘娘派我来问问,皇贵妃娘娘可请了太医来诊治,可有诊出什么眉目?”
胡衍有苦说不出——太医自然是来请过平安脉的,只说皇贵妃心绪不开,郁结难消。但这病症讲给高嬷嬷听,倒好像是在恃宠生娇。
新帝满宫上下连同皇后处都不曾留宿,夜夜宠幸皇贵妃,她还心绪不开——难道是想当皇后不成?
“太医倒是请过,只是当时殿里只有陛下,竟是不知诊出的是什么毛病,只是听说需要静养。”
他们两人在西侧间门口说话,寝殿里叶芷青正背着身子睡着。
回宫之后,萧烨将她从马车上抱下来,一路抱回了寝殿,她上床给了他一个冷漠的脊背。
萧烨带她出去可不是想要收获一个冷漠的背影,他是想让她对周迁客早点死心。见她在周府门口流泪,他心里的醋缸都翻了好几个,酸的不成样子,坐在床沿道:“难道是朕待你不好了?见过了周迁客就要死要活的,他到底比朕好在哪里?”
叶芷青心道:他比你好了百倍千倍!但与萧烨争执,最后无一例外的被压在床上惩治。
他理论不过,总有别的办法来折腾她,她也懒得白费力气,闭上眼睛假作听不见。
萧烨可不愿意见到她对自己冷漠,强硬的将她肩膀扳过来,脸贴脸凑近了小声道:“难道是周迁客床上本领比本王强,倒教你念念不忘?”
叶芷青气的发抖,伸脚就去踹,却被他顺势将双腿压制住,动弹不得,顿时破口大骂:“萧烨你个王八蛋!”
她近来骂的十分顺口,压根不顾忌萧烨的面子,萧烨也根本不在意她骂人,但这一嗓子倒将门外候着的高嬷嬷吓住了:“谁?谁敢这么大胆直呼陛下名讳?”
胡衍恨不得拿袖子掩面:“……有吗?高嬷嬷听错了吧?咱家什么都没听到。你们听到了吗?”他问西侧间侍候的小宫人。
小宫人们深谙保命之道,况且近来常听皇贵妃骂新帝,她们从最初的震惊到后来的习以为常,只是眼前之人是朱皇后身边的贴身嬷嬷,还是要顾忌皇贵妃的面子,当下齐齐摇头:“没听到啊。”
高嬷嬷:“……”难道是她年老昏聩,连听力也出现问题了?
西侧间里,萧烨将人压在床上之后,心气儿平了不少,被叶芷青骂一句还嬉皮笑脸道:“朕是个王八蛋朕知道,不必乖乖整日挂在嘴边,你还有没有别的新鲜词儿,说来听听?”
叶芷青气不打一处来,踹又踹不了,双手都让他禁锢在头顶,唯有一张嘴,骂起来无关痛痒,萧烨根本不在意的模样,瞪着他气恨道:“萧烨你要点脸行吗?好歹你也是一国之君,这样强迫一个女人有意思吗?”
萧烨认真想想,居然很认真的答她:“你还别说,朕若是强迫别的女人,见到她哭哭啼啼定然觉得无趣之至,可是不知道为什么,朕强迫你就觉得满心欢喜,看到你的脸也觉得高兴,看到你生气怒骂也觉得高兴。当然你若是肯对朕死心塌地,那朕就更高兴了!”
“萧烨你神经病啊?!”叶芷青无语的瞪着他,实在不太明白他的脑回路。难道她要一直哭哭啼啼让他反感,才能离开皇宫?
门外的高嬷嬷本来才被小宫人拉着坐到了小杌子上,屁股都还没坐热,又忙站了起来,气愤之至:“谁在里面骂陛下?胡公公你当真不管管?”
胡衍:“……咱家……咱家没听见!”
高嬷嬷气了个倒仰:“姓胡的,你在陛下身边就是这般侍奉的?有人在宫里公然骂陛下,你竟然不带人严惩!就不怕我现在就去求见陛下?”
胡衍觉得再瞒下去,高嬷嬷说不定还真的会闹将起来,只能食指抵唇,“嘘——”道:“嬷嬷慎言!方才的是皇贵妃娘娘的声音,她与陛下在里面说话,你让咱家怎么进去严惩?陛下自己都不追究,咱家可没权力追究!”
高嬷嬷半信半疑:“当真如此?”
她在王府多年,可从来不知道萧烨的脾气如此之好,被人指着鼻子破口大骂都不发怒,岂非笑话?
她也不管胡衍如何作响,几步过去猛拍西侧间的门:“皇贵妃娘娘,奴婢高氏代皇后娘娘前来探病,方才在外面听到有人怒骂陛下,不知道是何人如此大胆,敢在宫里犯上?皇贵妃娘娘可要严惩此人!”
萧烨本来将人压在身下逗弄,万般的醋意都化作了心猿意马,正准备入巷,扯着叶芷青的腰带不放,对方正在气头之上,更不容他近身,极力挣扎,猛的被高嬷嬷喊了一嗓子,差点吓出毛病来,当下怒吼道:“滚!”
高嬷嬷听到萧烨的怒吼,顿时惊呆了,扑通一声就跪倒在地。
萧烨的声音她还是听出来的,忙磕头道:“皇后娘娘派了奴婢前来探病……”
“滚——”萧烨是真恼了!
他多少年养成的强横性子,随心所欲惯了,被个老奴扫了兴,也不管她是皇后的人还是谁的人,顿时怒气冲冲骂道:“老胡你是死人啊?怎么让闲杂人等随便在此喧哗?”
胡衍吓的一个激灵,忙拉了高嬷嬷往旁边走:“快走快走,再留下去陛下要动真怒了!嬷嬷怎么就不明白,陛下无论跟谁在房里玩闹,那都是两口子之间的事情,咱们做奴婢的哪里管得?”
高嬷嬷还不服气:“陛下只有跟皇后娘娘才是两口子,其余的——”不过是玩意儿!
胡衍恨不得自打嘴巴:“是咱家说错了还不成吗?还望嬷嬷在皇后娘娘面前替咱家美言几句。说句不当的话,陛下愿意在房里跟娘娘们怎么嬉闹都行,咱们做奴婢的哪有权力去管?都是服侍主子的,只要让主子们高兴就好了,哪有扫主子兴的?”
高嬷嬷今日前来又是无功而返,将药材留下之后,气哼哼回去见朱皇后,将自己在西侧间门外听到的添油加醋讲了一遍,还气哼哼告了一状:“这姓叶的恃宠生娇,不来拜见皇后娘娘就算了,竟然连陛下也不放在眼里,竟然连陛下也敢骂,陛下怎么能允许她这样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