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个男人冷眼相对,下手丝毫不留情,而与此同时早先埋伏在客栈里头的人也同丹木带来的黑衣人打成了一块。
刀剑碰撞之声在这样大雨磅礴的夜里也丝毫掩盖不住。
穆明舒猛的从睡梦中惊醒过来,一伸手却发现身旁的被窝早已经冷透了,窗外霹雳哐啷的刀剑之身传入耳中,叫她心头一跳,忙掀了被子连鞋子都来不及穿便急急打开窗柩。
豆大的雨点透过窗柩打在穆明舒的面上,入眼的却是楼下天井打成一团的两个男人,一个深色衣裳一个浅色衣裳,步履从容却刀剑相向,每一刀每一剑皆是直指命门。
穆明舒站在窗前半响,并没有别的举动,只是盯着那两人看了许久这才关了窗从新换好衣裳鞋袜。
丹木虽然同赵奕衡打成一团,可也分心将穆明舒的一举一动看在眼里,他有些惊愕的不敢相信,穆明舒那样清冷的目光是她身为明月之时不曾有过的,也就是说,如今的穆明舒已经想起了往事。
赵奕衡见丹木分了神,倒也忍不住噗哧一笑:“你以为就你那点本事就真的能叫她忘记一辈子?”
丹木面色阴寒,抬眸对上赵奕衡的目光没有说话,当初他费尽心思将穆明舒带回西凉为的也不过是拿她做筏子好叫赵奕衡知难而退,他晓得穆明舒素来是个聪慧的女子,是以为了节省不必要的麻烦特特在她身上中了蛊好叫她忘记以往的所有事。
那些时日穆明舒因为身上的蛊还没有完全融入,脑子混乱不堪,时而清醒时而糊涂,丹木便每日守着她,清醒的时候她便是穆明舒,糊涂的时候便又是明月了。
大抵是大都的女子同西凉的女子很不一样吧,所以丹木才会将眼珠子放到穆明舒的身上,竟然同她朝夕相处那些时日处出几分情愫来了。
或许有一日他会后悔自个生出那样荒唐的情愫来,可在当时他转变心思将她小心翼翼藏在王府时是真心实意想要护着她的,他想着总归穆明舒忘记了所有,也未必不会长久的同他处出情分来。
他对穆明舒好,万分好,但凡有好吃的好玩的第一时间便能想到给她送过来,每每想同她亲近的时候,她虽然不做反抗,可眼底的抗拒却是瞒不了他的,他也没有勉强穆明舒,心里想着日子久了她始终会接纳自个的。
他到底是向往穆明舒同赵奕衡那样的情分,是以,只要穆明舒不出府,他事事也都愿意迁就着她。
可丹木又怎么会想到穆明舒始终都是穆明舒呢,便是忘却了所有她依然还是那个穆明舒,生得一副七巧玲珑心却又果断决绝。
丽姬伤了她,她便要丽姬死,自个欺骗了她,她便精心策划逃出生天。
那样长达一个月的策划她居然就这样瞒天过海,不仅瞒过了丹木还瞒过了所有人,哪怕直到火烧王府之时,丹木一直都还当穆明舒是他心中的明月。
他派人四处追寻穆明舒,却要求不能损伤她丝毫,整整长达几个月的追寻,却不想倒是把她追到赵奕衡的手上去了。
便是时到今日丹木依旧不死心,想起来了又如何,他既然能给穆明舒种一次蛊便定然还能种第二次第三次,只要他杀了眼前这个碍眼的赵奕衡,穆明舒始终都会是他的。
赵奕衡感觉到丹木手上的狠历,也收起了挑衅之心认真的同他交手起来。
上百招过下来,两人身上都有着不同程度的伤痕,却依旧还分不出个胜负来,反倒是丹木带来的那二十个黑衣人,因为赵奕衡人数太多而折损大半只剩几个依旧顽强反抗。
穆明舒着一袭正红色烟罗纱凤凰花拽地长裙从客栈的二楼下来,她脚下那双小巧的绣花鞋踩在木制的地板上发出轻微的声响,身后一袭六个身手极好的侍卫尾随。
她的脚步停在滴水檐下没有再往前一步,望着正打得火热的两个男人,不知为何却觉得有些好笑。前世她终其一生也没得到一个男人对她的欢喜,没想到这一世竟然还会有两个男人为她大打出手。
穆明舒不是傻子,就算她不愿意承认但也不能否认丹木对她的那份情是存在的,虽然这份情不知能保留多久。可不管是失去记忆时的明月,还是记得所有的穆明舒,对他从来都没有越过男女之情那一步。
她虽然怨恨丹木对他做的一切,可也感激他在那些时日对自个的关心爱护,只是感情这种事从来都是你情我愿的,她的心里只容得下赵奕衡便只能是赵奕衡。
若真个叫她在这二人之中选择一个的话,那人必然也只会是赵奕衡。
赵奕衡眼角余光瞧见穆明舒立在廊下不再动,心里这才松口气,与丹木对打之时还不忘抽空侧眸同穆明舒一笑,语态轻柔的道:“娘子如何不多睡会子。”
“叫你吵醒了。”穆明舒双手交握置于腹部,站得笔直,一派端庄高雅之态,声音清脆,语调清晰,望着赵奕衡的目光也尽是温柔之意。
那样的温柔那样的含情脉脉深深的刺痛了丹木的眼,不管是穆明舒失忆前还是失忆后,他从来不曾在她身上看到这样的温柔。
都说女人是善妒的,可男人善妒起来也丝毫不必女人逊色。
丹木的眼里缀得满满的毒,看着赵奕衡的目光越发不善,手上舞动的大刀一下比一下狠,刀剑相撞直震得赵奕衡的手发麻,继而手臂一痛只见鲜血顺势而下从剑尖低落而下。
穆明舒心中一紧,对上丹木一双杀得通红的眸子,朱唇轻启:“丹木,你不要做无谓的抗争了,今日你若是能从这儿离开便已经是我大都手下留情了。”
丹木深邃的眼眸望着穆明舒勾唇一笑:“不需要大都手下留情,今日孤便叫你看看什么叫做西凉男人。”他的刀指着赵奕衡,口气十分狂妄:“你心里装着的这个男人,在孤眼里就是个废物,护不住自己的儿子也护不住自己的妻子,整日里除了装出一副情深的模样出来还能做点什么实事?”
赵奕衡扯了身上的衣裳将方才被丹木伤到的地方随意包扎一下,闻得丹木如此说道,却是忍不住噗哧一笑:“就算朕再无本事,可朕娘子的心永远在朕身上,这大都也永远属于朕的。”他侧眸给了穆明舒一个安心的笑容又道:“便是这西凉,日后也是朕的。”
“少废话,趁着天亮之前解决了,朕一会还要赶路的。”赵奕衡不耐烦的抹了一把面上雨水,剑尖指着丹木:“就你一个小小的西凉王在朕眼里还敢夸大,脸呢?”
说得这一句赵奕衡便举剑相向,丹木这人明显就是不要命了,出的招数都是损人不利己的,若是再这么耗下去赵奕衡只怕也讨不到便宜,得速战速决才好。
丹木也有此意思,他的人手本就不多,若是一直这么耗下去,待到赵奕衡的援军一来,只怕他就是杀了赵奕衡也不能活着走出这里。
两个男人又开始交缠在一起,非要打得你死我活。
穆明舒蹙着眉头站在廊下,一颗心已经揪得紧紧的,虽然她的功夫不过皮毛,可也能看得出赵奕衡明显有些力不从心了,又想到他屁股上的伤才好,身上又添了那许多大大小小的伤,心里便越发着急。
墨竹按着腰上的剑也急得不得了,还上前问得一句:“夫人,小得要不要上前帮爷一把。”
穆明舒蹙着眉头没说话,目光却是落在两个打斗的男人身上,过得半响才同墨竹小声交代一句,只见墨竹眉头一蹙到底点头应下继而转身离去。
墨竹离去并未多久便又折了回来,他的手上拿着一柄弓箭,有些不确定的交到穆明舒手上:“夫人,你当真要用这弓?”
穆明舒侧眸看他,明显的从他眼里看到了担心,是担心她误伤了他人。
她并未说话,却是接过长弓,又取了箭搭在弦上,她拉开弓的那一刻,望着赵奕衡的眸子喊了一声:“丹木……”
丹木侧眸而望,看到的却是一支冰冷的箭从她手上的长弓飞奔而出,直往自个这来,他原本可以避开的,却始终还没挪步,那支羽箭毫不意外的穿透了他的肩胛骨,继而又有一支穿过他的手腕。
手中的大刀落在地上发出哐当一声,丹木眼眸中的情绪叫人看不清摸不透。
穆明舒面无表情的望着丹木的眸子,将弓箭还给墨竹,从另外一个侍卫的手中接过一柄油纸伞,她撑开伞拾阶而下,那双精致的绣花鞋落在叫雨水浸透过的地上瞬间便湿了鞋袜,雨水打在她的裙摆上染上大片的水迹。
她的脚步轻轻的,缓缓的移到赵奕衡身边,将手中的油纸伞举过赵奕衡的头顶,清浅一笑,自然而然的挽着他的手臂轻声道:“天儿下着雨呢,我们回去吧。”
她的目光自始自终再不曾落到丹木身上一星半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