穆明舒后悔没有灌口茶水下去,不然这会子定然能吐他一脸的,见过不要脸的,还没见过这么不要脸的。
她咧着嘴冷笑一声:“铁定负责,日后我保管你吃饭喝水有人喂,出门有人推。”
赵奕衡一听立马闭了嘴,很是不服气的嘟着嘴,看着跟个闹脾气的小屁孩似得。
穆明舒也没说话,心里想若是这人真是自个夫君那她得多瞎眼,瞧着模样哪里似个夫君,跟个儿子还差不多。
她撩开车帘对着驾车的墨竹道一句:“先寻个客栈住下吧。”
这会子她也不担心自个被那些个乔装打扮的西凉人的寻到了,反而同情起那些个西凉人这一趟定然要丢了性命了,虽然不晓得赵奕衡到底是什么身份,可光一个车夫的身手都能不凡,穆明舒就算再蠢也知道赵奕衡这人定然也不是普通人了。
墨竹应得一声,架着马车平稳的转个弯往虞城去。
穆明舒退回车内,正想问赵奕衡要不要喝点水,却见他已经趴着睡着了,因为失血过多,面上呈现不正常的苍白,额上还冒着细细密密的汗珠。
穆明舒忍不住的勾唇一笑,瞧着赵奕衡这副睡容倒是比以往都顺眼得多了,她拿袖子替他细细将额间的汗拭去,又故意点了点他的额头:“平日里头一看就不是好东西,却不想关键时候倒是个靠得住的。”
赵奕衡睡得迷迷糊糊的听见穆明舒的声音,自个也咧嘴一笑,他还记得穆明舒肚子饿的事,低声嘟囔一句:“你吃点东西吧,别饿坏了……”
穆明舒落在他额上的手一怔,过得半响这才小心翼翼的用手背轻抚他的面庞,应得一声“嗯”,心里一片说不出的暖意,她不知道自个是不是抵制不了似赵奕衡这样的人,还是独独抵制不了赵奕衡。
墨竹将马车赶到虞城,寻了客栈要了间上房这才将睡得昏沉的赵奕衡架着先上了楼,穆明舒拿着包袱紧跟在后头,目光扫到赵奕衡那狼狈的背影时,忍不住偷偷噗哧一笑。
“夫人,您先照看一下爷,小的去寻个大夫来。”墨竹把人放好,对着穆明舒一拱手还不等她回答,便又风风火火的走了。
穆明舒将包袱随意的放在房内的桌子上,这才走到榻前,伸手探了探赵奕衡的额头,柔声问道:“要不要喝点水?”
赵奕衡掀了掀眼皮复又闭上,轻轻应得一声:“有劳娘子了。”
“嗯,知道娘子劳累就早点好起来。”穆明舒一笑,转身倒了杯温水过来,想了想还用发间的银簪探得一回,这才扶着赵奕衡慢慢喂他喝下。
赵奕衡伤到了屁股,睡觉的时候也躺不得,只能趴着或侧着,微微动一下便扯着伤口痛得满头大汗,虽然伤到的地儿要不了他的命,可他来回折腾几下也难免难受。
墨竹去寻大夫还没来,穆明舒也不敢将他独自丢在屋里头,唤了店小二打了盆水来,仔细的给他擦脸擦手。她做这些事儿的时候一点都不难为情,虽然动作生疏,却也十分自然。
温子然从外头急急赶来,还未进门,就看见穆明舒坐在赵奕衡的榻前,认真又仔细的给他擦手,那目光带着她自个都不察觉的温柔与心疼,一时间叫温子然产生了错觉,好似穆明舒还是以往的穆明舒,从来没有离开过,也从来没有忘记过。
墨竹在后头赶上来,一瞧见站在门口的温子然还在发愣,就急了,才要开口就叫他做个手势打断了。
两人一前一后下了楼,温子然这才不紧不慢的从医箱里头拿出一个瓷瓶交给墨竹:“爷的刀伤也不是大事,你拿这个药上去给夫人,叫她给爷清洗干净再上个药就成了。”又拿出纸笔写了个方子递给墨竹:“这个是药方,你拿着去抓药,抓十五副,三碗水煎成一碗水,一日三次,吃个五日下去便差不多痊愈了。”
墨竹听着眼儿都瞪得大大的,以往只听说过温子然的医术好,却不想他连伤都不用看便能晓得用甚个药,当下竖起大拇指夸道:“真神医啊。”
温子然一笑,也不回话,只拍了拍墨竹的肩膀,意味深长的道:“没事就别去凑合,爷大概也不乐意你去凑合。”
墨竹会意的同温子然对视一眼,也跟着笑:“知道,我可没那个胆量。”
……
穆明舒捏着墨竹给的瓷瓶,脸上满是怒气:“什么庸医都还没看过伤就知道只用点药就能好?”
“你怎么做事的,万一赵五要是有点什么,你就是死一万次也不够……”
一想到墨竹办的这事穆明舒就气不打一处来,甚个叫人家大夫一时三刻走不开,只说这药顶好用,先用着,万一这人要是甚个骗子,那赵奕衡这屁股还要不要了?
墨竹赔着笑不住的赔礼:“都是小的错,都是小的粗心。”又道:“小的也是着急,所以才这么糊涂。”
“夫人,小的瞧那医馆挺大间的,里头挤得满满当当的,那大夫说的话定然也是靠谱的,您不如就先给爷试试,要是有一丁点不对劲的,晓得就去把那大夫给抓了……”
说着又不等穆明舒回话,忙殷勤道:“那小的这就去烧水,还得劳烦夫人照顾照顾爷了。”
穆明舒气得要死,可事到如今她也不能如何,只得先试试了。
赵奕衡睡了一觉醒来,整个人都神清气爽的,看着穆明舒气鼓鼓的模样,心里就忍不住的乐,越发觉得这一刀挨得值了。
穆明舒行到榻前还见赵奕衡咧嘴笑,越发气得狠了,眼儿一翻就骂:“没心没肺的东西。”
赵奕衡抓住穆明舒的手,放到唇边亲了一下,越发笑得灿烂:“晓得娘子心疼为夫,为夫就是死了也开心。”
“那你且死了算了……”穆明舒不自在的想抽回自个的手,却越发叫赵奕衡抓得紧。
他笑:“为夫舍不得的。”一想到穆明舒当初气绝之时,那种悲痛欲绝的感觉到如今他还记得,满是绝望无助,只觉得自个活下去也没有了任何的意义。
他抬眸望着穆明舒那双清亮的眸子,慎重的同她道:“那滋味不好受,为夫舍不得你再经历一回,等日后我们老得非死不可了,到时候为夫就牵着你一块。”
穆明舒的心一痛,望着赵奕衡那深情款款的眸子半日都说不出话来,她似乎能从他的眸中看到那种绝望的悲伤以及生无可恋的情愫。
一想到赵奕衡对他的妻子用情如此,不知为何穆明舒莫名的涌出一股酸意,头一回觉得自个若真是他的妻子便好了。
这些个日子以来穆明舒能感受到赵奕衡是真个将自个当做他的妻子一般看待了,细心体贴事事周全,她只消一转头便能看见他始终温柔入水般的笑意。可不管这一切赵奕衡做得多么的自然,穆明舒心里始终是疑虑的,一个被装进棺材里头的人,怎么可能又突然活了过来,她是失忆了没错,可她又没傻,她一直都觉得自个定然是同他那夫人长得像罢了。
至于那柄定情的紫檀木梳,穆明舒便越发不信了,不过是一柄梳子罢了,赵奕衡这人说话素来不着调,拿着梳子编出那种话本子里才有的桥段也不是不可能。
“我去打水。”穆明舒心里不得劲,强行将自个的手从赵奕衡那拽回来,说话的语气也酸溜溜的,站起来便转身就走。
赵奕衡也没叫她,只望着她的背影呵呵一笑,心里却越发觉得抱得美人归指日可待了。
穆明舒出了房门还唤店小二打些水来,等那店小二去而复返她都还未将自个的心态调整过来,待从店小二手里接过水盆跨进房门,这才猛然想到墨竹不在,她如何给赵奕衡擦洗身子?
心里咯噔一声,转身就要退出去,却又闻得赵奕衡道:“还是娘子贴心,晓得为夫身上又是血又是汗的捂得难受。”
“我……”穆明舒端着水盆就站在那儿,进也不是出也不是,憋得半响才硬着头皮道:“我去寻墨竹来……”
她终归是女子,虽然赵奕衡总称她为娘子,可她也未必真个将自个当作他的娘子了。
穆明舒低眉敛目,不知为何也不敢看赵奕衡一眼,转身又端着水盆跨了出去,她的脚步有些虚浮,总有一股心虚之感,心里还想着一会要不要去买点什么再将赵奕衡哄一哄。
却不想脚步还未走远,便听得房间内闷声一响便再没了声音,穆明舒顿时伫足,立在原地半响,一颗心扑通扑通跳得极快,到底犹豫几回还是没忍住转了回去。
才跨门而入只见赵奕衡跌在地上,整个人趴在那儿一动不动,仿似没了生气一般,吓得穆明舒魂儿都没了,丢了水盆三两步跨上前,试图将赵奕衡扶起来。
原先趴在地上的赵奕衡缓缓的撇过头目光冷冷的对着穆明舒,伸手一挥:“你走开,我不要你同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