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一簪子戳下去离得心口也不过差半寸,鲜红的血液不一会就染红了衣衫,李承言惊恐的将苏若兰抱在怀里,整个人都不住的颤抖。
“来人,来人,快请大夫……”
他狂怒的大喊终于叫门外守着的下人觉出不对劲来,推门而入一眼就瞧见躺在李承言怀里的苏若兰,吓得连腿都软了。
苏若兰这一簪子没有把自个戳死,却是叫李承言彻底吓坏了。
他亲眼看见大夫从苏若兰身上拔下那柄簪子,上头还滴着血,穿在她身上的白色寝衣已经成了红色,哪里还瞧得见白色的。
他就呆呆的站在那儿,周身冰凉,面色发白,一双垂下的大手忍不住的颤抖。
他守在苏若兰的榻前整整两日,直到她清醒过来。
苏若兰睁开眼就看见了面色憔悴,满脸胡渣的李承言,对上他满是血丝的眸子,却转过头去。
“你走吧。”
她不需要李承言的同情,也不需要他的关心,更不需要他的虚情假意。
心死了,孩子也没了,便是连命也想要了。
之所以沦落到这一步,那是因为这一切都是他造成的,是他害的。
可他如今装出这么一副模样是要给谁看?他还真以为别人都是傻子不成?
“你真的,一心只想和离?”李承言坐着不动,可声音却满是疲惫。
“真的,永不后悔?”
苏若兰没有看他,强忍着眼泪,毫不犹豫道:“不后悔!永不!”
为着这一句永不后悔,李承言妥协了,他失魂落魄的回了李府,将自个关在书房,书案上沾墨的笔拿了放放了拿,案上地上满是揉成一团的墨团子,这一待就是几个时辰。
柳姨娘知道李承言去了苏若兰陪嫁的院子待几日,她不晓得那头发生了什么事,可孤男寡女一块待得几日,便是再大的误会只怕也解开了。
是以李承言一回来她一颗心就没办法静下来,依着苏若兰的性子,发生那样大的事,定然不会就此揭过,倘若真的同李承言和好如初的话,必然是李承言许了苏若兰承诺。
然而苏若兰有身份有地位,还有甚个需要叫李承言承诺的?
柳姨娘整个人抖得如同糠筛似的,他们母子二人害死了苏若兰的孩子,她能放过自个?只怕就是要他们母子几人的性命罢了。
到底还是心存念想,柳姨娘想着一双稚儿,一咬牙便去书房前跪了下来,便是不为自个,就是为了一对孩子她也不能坐以待毙。
“妾身请爷责罚,都是妾身的错……”柳姨娘的眼泪都蓄在眼眶中了,只等好生做一场哭戏。
哪晓得暴怒的李承言未等她说完便吼得声:“滚。”再无言语。
“爷……”柳姨娘这会是真哭了,自打她成了李承言的女人,不管遇到甚个事还没叫他这样不留情面的。
“爷,妾身知错了,求爷责罚妾身吧,不然妾身就在这儿长跪不起。”
屋里头的李承言正为着和离书的事儿恼火得很,倘若别的时候他还会怜香惜玉一回,可这会子他眼里心里压根就没柳姨娘这个人,她若是要跪,他也不做理会。
外头伺候的小厮叫主子发怒,一连几个时辰也没人敢往里头报,是以柳姨娘等到李承言出门的时候已经是傍晚了。
他满身异味,胡子拉碴,衣裳满是皱褶,双眼红肿,面色憔悴的出现在柳姨娘的眼里。
可却连眼神都不曾给柳姨娘,仿似看不见这人一般,只将用腊封好的和离书交给贴身随伺候的,让送去苏若兰陪嫁的院子。
柳姨娘膝行几步,跪到李承言跟前哭得梨花带泪的,凄凄然喊一句:“爷……”
李承言略带咽哽的对送信之人交待几句话,这才转身望向柳姨娘,半响才一闭眼叹到:“你随我进来。”说着便抬步往书房去。
见他没有发怒,又面色难看,柳姨娘心中一喜,知晓他定然是没有同苏若兰和好的,便忙抹了一把眼泪起身跟上。
……
柳姨娘恭恭敬敬的跪在下头,一抬头就看见李承言坐在书案后,一只手轻轻敲打案面,不发一语。
她掐了一把大腿上的肉,硬逼着自个挤出眼泪来,泪眼婆娑的道:“爷,都是妾身的错,倘若不是妾身……”她说着便哭得越发厉害起来,后头的话也说不下去了。
李承言敲打案面的手缓了缓,到后头却是停了下来。
他低眉敛目的看着柳姨娘,半响才开口:“你离开李府吧。”
之所以同苏若兰闹到要和离的地步,都是因为眼前这个女人,当初自个觉得她伺候得舒服才留下她,只没想到就为了这么个女人竟然让他同苏若兰越走越远。
如今苏若兰是铁了心的要同自个和离的,他虽千般不愿意,可一想到她血淋淋的躺在自个怀里的模样就感到一阵阵后怕。
他同苏若兰只怕再无以后了,只要和离的事儿一传出去他的名声必然受损,而这柳姨娘也断然不能再留这儿了,他心里略一思忖便都已经盘算好了。
柳姨娘闻得这个消息却犹如惊天雷一般,震得她反应不过来,李承言这是要赶自己走吗?
李承言又道:“至于孩子你只管放心,终归是我的种,我也会好生安置他们的。”
柳姨娘瞪大双眼不可置信的看着李承言,把她赶出去,把孩子好生安置,只要把他们母子几人都送出去,从此再同李家无关了吗?
“爷……”她这一会是真个哭得绝望了,离了离家他们还算什么?一个被赶出去的妾室,两个被送出门的孩子,他们还有甚个未来可言。
原本她是三品大元的妾,两个孩子随是庶出可也是出生高门大户,可一旦离了李家那便是天差地别的,一时间叫她如何接受得了。
“走吧……”李承言挥挥手,没有再说下去的打算,只觉得身心俱疲,为什么别人妻妾成群依旧内宅安宁,而自己不过一个妻一个妾便闹得如此难堪的局面。
“爷……”柳姨娘如何就此罢休,若只她一人走倒也算了,日后只要孩子出息她断然还能进得府里来,可全都送出去,难道叫他们日后做泥腿子吗?
她跪着膝行到李承言跟前,一把抱住他的脚:“爷,妾身犯了大错,您要赶妾身走,妾身一句怨言都没有,可孩子是无辜的,他们还那么小,若是送出去可叫他们怎么活?”
李承言不做言语,任她抱着自个的腿哭。
柳姨娘又道:“爷,妾身跟了您这么多年,忠心耿耿的一心一意对您,就算没有功劳也有苦劳,爷就不能看在多年的情分上,对孩子往开一面吗?”
此时李承言这才看了柳姨娘一眼,冷笑:“倘若你舍得他们两个,倒是可以带着走。”
柳姨娘当下便说不出话来,她拿孩子当筏子不过是希望李承言可怜可怜他们母子几个,而不是想带他们走,她到底还年轻,实在不行离了李府也能过活,可若是带着两个孩子她能去哪里?
李承言将柳姨娘的神情看在眼里越发觉得讽刺,这样的小把戏她不知道做过多少回,而自个竟然能一直纵容着,他先头真的瞎了眼吗?不过是个奴婢,用得着这么抬举吗?
又想到苏若兰那个还未显怀就没了的孩子,他心中一痛,若不是这个贱人,他又如何能同苏若兰闹成这样。
李承言抬脚就踹上柳姨娘的心口,面上虽笑着,可周身却散发着寒意:“你是不是在府里住得这许久,越发不记得自个的身份了?”
柳姨娘叫那一脚踢得整个人都懵了,她跟着李承言这些年,自也有耍小性子的时候,可他自来不当回事,从来不训斥,更莫说动手了。
李承言又道:“不过一个玩物还真当自个是个人物了?给你一条生路已经手下留情了,别考验爷的耐性。”
他言语冰冷,吐出的话也没有丝毫感情,仿佛柳姨娘在他眼里永远都只是一个上不得台面的贱婢。
柳姨娘整个人愣愣的看着李承言,她一直以为自个是了解李承言的,可这一刻才发现,她从来不曾了解过他。
他喜欢你的时候可以温柔似水万千宠爱,不喜欢你的时候,你就是那踩在脚底下的泥,又脏又臭,任谁都能踩一脚。
柳姨娘挣扎着从地上站起来,再没有说任何求情的话,反而一脸镇静的抚了抚身上的皱褶,继而对李承言微微一福,尽量扯出一抹浅笑来:“是妾身不懂事,还望爷莫怪,是妾身一时间舍不得爷才会如此。”又道:“爷怎么安排妾身便怎么做就好了,妾跟随爷这许久,总归爷不会害妾身同孩子的。”
听着她温言细语一副听话的模样,李承言倒是不好再发火,到底同床共枕那多年,便是无感情也有些许香火情。
柳姨娘恭恭敬敬的走了,李承言念着情分还叫人给她送了银票,好叫她日后离了李府也能过好点。
且说苏若兰收到李承言差人送来的和离书,一双手颤抖得停不下来,可她还是撑着身子坐起来,白着脸咬破自个的手指,在上头印下自个的手指印,立马着人去官府把这事给办了。
从此以后她同李承言便再无牵扯了,她不恨他,也不怨他,之所以走到这一步俱是自个选择的。
可哪里却晓得那和离之事还未处理好,李承言便出了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