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不是再要个孩子会好点呢?
赵奕衡这样想着,目光又落到穆明舒身上,她生赵子悦的时候伤了身子,如若不然的话,这会子只怕孩子也一大堆了。
这样的念头在脑中闪过也就算了,到底不实际,他摸了摸温蕴怡娇嫩的面颊道:“这孩子长得好,清河有时间就多带她进宫走走。”
杨清河摸不准赵奕衡到底是什么意思,面上却还恭恭敬敬的应下,心里却想:五表哥真的同以前不一样了。
赵奕衡“嗯”一声,怀里的小人儿重新交到妙琴手上这才从上座站起身来,拂了拂衣裳上并不存在的皱褶:“穆夫人同清河难得进宫一回,就在宫里用了午膳再回去吧。”
他如今是高高在上的皇帝,说的话就犹如那圣旨一般,刘氏同杨清河哪有不应的道理。
赵奕衡自个也在心里叹口气,甚个也没说便走了,身处高位到底还是孤独的。
穆明舒也依言同刘氏杨清河二人一块用了午膳,左右不过聊几句育儿经同外头的新鲜事,这才送她们出宫。
刘氏从坤宁宫出来一直到出了宫门上了马车,面上端着的笑意这才撤下来,杨清河抱着温蕴怡跟在后头上来,见刘氏面色发白忙问:“舅母可是不舒服?”
刘氏摆摆手:“无事,只是有些疲惫罢了。”说着又将马车里伺候的丫鬟赶出去,这才拉着杨清河压低声音道:“明舒可是出了什么事?”
孩子们都大了,有许多事瞒着刘氏,她是知道的,知道都是为了自个好,她也从来不计较。可有些事便是孩子们不说,她也瞧得出来,就如同穆明舒和赵奕衡一般,瞧着相敬如宾的样子,可两人之间却犹如隔了堵墙一般。
还有穆礼的事,她虽不晓得朝堂之事,可也晓得但凡有些骨气的男人都不愿意这个年纪就在家颐养天年,只是大家都不说她便也当作不晓得一般就是了,却不想今日杨清河却在殿中说起去苏州之事,她整个人都蒙蒙的,好似甚个都不清楚一般。
杨清河怀里的温蕴怡已经睡着了,她依旧习惯性的轻拍着小人儿,温声道:“舅母不必担心,皇后娘娘好着呢,皇上对她敬爱有加,子悦年纪虽小却也十分听话,能有甚个事。”
又道:“至于说舅舅去苏州养病的事,不过是个托词罢了,子然哥哥觉得舅舅如今赋闲在家,倒不如带着大家趁着这个机会去外头多走走多看看,总是窝在京都这么大的地方也无甚用处,再者明渊这个年纪正是涨见识的时候,正所谓读万卷书不如行万里路,四处走走总归没有坏处的。”
“清河方才在宫里头把这事同皇后娘娘说了,她也说甚好,心里还叹息可惜她不能一块去呢。”
“真是这样说的?”刘氏不大信,可细细想一回又想不出这里头有什么不对劲的。
“舅母,清河骗你作甚。”杨清河轻笑:“舅母生于京都,长于京都,嫁于京都,难道不想趁此机会出去走走吗?”
刘氏没说话,她有不是木头人,怎么可能不想出去见识见识外头的世界,只是真如杨清河所说,她生于京都,长于京都,嫁于京都,本以为这辈子也该在京都老死的了,自来想不到还有一天能走出京都。
见刘氏不说话,杨清河便也不再开口,只低着头看着怀里的温蕴怡,心里却是感概万千,赵奕衡同穆明舒先头那些年恩爱有加,她自来羡慕不已,不曾想不过短短一年时间罢了,便行同陌路一般了。
而送走了刘氏同杨清河,坤宁宫便又恢复了以往的冷清,穆明舒站在窗柩前扯了一朵早开的菊花狠狠碾碎,心里说不出是甚个滋味。
廊下那只会学话的鹩哥不住的在笼子里头跳来跳去,嘴里时不时的喊道:“坏东西,坏东西,坏东西……”
听见这熟悉的声儿,穆明舒到底忍不住一笑:“去把那鸟搬进来。”
妙棋应得一声,去殿外取了鸟笼进来,穆明舒走到处理宫务的案几上,点了点上头空余的地儿:“就放这里吧。”
有这燥舌的小东西陪着,也不至于这殿中太过冷清吧,穆明舒心里一叹,拾起案几上头堆放的宫务,细细看起来。
这一看便是两个时辰,鹩哥在鸟笼里睡了一觉醒来,又吃了鸟食喝了水,继续蹦跶起来。
穆明舒听着它连叫好几声坏东西,这才抬头看了它一眼,用笔头伸进鸟笼中都它:“坏东西,你除了会说坏东西之外还会说什么?”
坏东西听不明白她的话,依旧在鸟笼中“坏东西”的叫个不住。
穆明舒撇撇嘴,道一句:“无用。”这才继续低头处理宫务。
哪知坏东西叫了一阵子“坏东西”之后,便又突然改叫:“娘子,美人,娘子,美人……”
穆明舒猛的抬起头来,听见这不正经的话没由来的越发心烦气乱,脸色一冷:“不准再叫,不然本宫一回烤了你。”
坏东西就是坏东西,不但没有被穆明舒威胁到,反而变本加厉:“哥哥,好哥哥,好哥哥……”
一瞬间穆明舒面颊烧得通红,往往闺房之乐时,她总这样称呼赵奕衡,那时候的身心都愉悦,便是说一些羞人的话也不觉得难堪。
穆明舒丢下手中的笔,靠在椅子上,神思飘远,她同赵奕衡明明有很多值得回忆的事情,比如他闯进自个的花轿中,半夜入她闺房偷了她那柄紫檀木的梳子,还有半夜带她去观烟火。
他们之间的事情太多太多了,有些她还记得,有些却也记不得了。
她看见他为自个笑,为自个哭,从来打不还手骂不还口,看你的时候眼里总是盛满了柔情,硬生生的将自个的满身戾气宠成了娇气,这世间也独独只有他。
想着想着穆明舒便忍不住留下泪来了,曾经那么美好,为何如今却这般了呢。
她伸手捂住面颊无声的哭泣,任由泪水糊了面上的妆容,哭得泪干了这对着殿外候着的妙琴吩咐道:“你去请皇上夜里过来坤宁宫用膳,让御膳房多做几样皇上喜欢的佐酒小菜。”
妙琴心中一喜,忙应了下来,飞快的去了。
她家这位娘娘便是同皇上感情再好的时候,也极少会主动相邀,似今日这般还是她在娘娘身边当差碰到的第一回。
而身在御书房的赵奕衡听了妙琴的禀告也愣了一息,面上虽无明显的表情,可眉眼里俱都是笑意,他轻咳一声,尽量稳住声音道:“知道了。”
赵奕衡早早把朝中之事处理妥当,到了时辰便往坤宁宫去,龙撵才刚停下来,也不要太监伺候了,大步流星的就往里头走,便是白日里头埋怨穆明舒不信任自个的事也抛到脑后了。
穆明舒一袭粉色桃花宫装,重新梳了云髻,随意的簪了两支白玉簪,不施粉黛,正在殿中拿着鸟食逗那只不正经的鹩哥。
才听见外头参见圣上的声儿,一转头就见赵奕衡已经入了门,瞪着杏眸面上略有惊讶。
赵奕衡将她的神色尽收眼底,上下将穆明舒打量一回,面上虽不露声色,眉眼却有几分笑意。
穆明舒也不过讶然一瞬,继而眉眼弯弯一笑,脚步轻移上前微微行一福礼:“你来了。”
赵奕衡才要应声,却又眼珠子一转,装模作样的轻咳一声,无甚感情的应道:“嗯。”
穆明舒也不把他这样子当回事,面上还端着笑,却拉着他的手去看那只鹩哥,同他说:“这坏东西如今可是能说好多话了。”
“哦,是吗?”赵奕衡故作样子的道:“都会说些什么了?”
穆明舒面颊绯红,抬眸嗔了赵奕衡一眼,继而低头细细声道:“你问问它便是了。”
赵奕衡叫穆明舒那眼含秋波眸子看着心神一愣,心里却犹如六月天喝冰水一般舒坦,他一手做拳放在唇边轻轻咳一声,就问:“坏东西,你今日个说甚个了?”
那坏东西在笼子里头挑来跳去十分有精神头,说得几句“坏东西”后,话头一挑:“宝贝儿……”
赵奕衡一呛,连咳数声,忙将那鹩哥的话音给压下去,大声道:“都去外头候着。”
殿内伺候的宫人齐齐行礼退了下去。
穆明舒面上也绯红,这宝贝儿也是赵奕衡在床,第间对她的爱称,只没想到这只学舌的鹩哥居然那么好耳力,挂在殿外的廊下都能叫他听的清楚明白,还学上了。
赵奕衡低头看见穆明舒红着脸低眉敛目的绞着帕子,咧嘴一笑,却是道:“你饿了没?”
声音温温柔柔如那三月的春风一般,吹得穆明舒的心痒痒的。
穆明舒红着脸抬头看他,眉眼中有着说不出的风情:“我让御膳房今儿整治了几样佐酒小菜,哥哥不如陪我喝几杯吧。”
一说完面上便越发涨得通红,有些不自在的撇过脸去。
“好。”赵奕衡顺势就伸手牵住她的青葱玉手:“为夫也许久未曾与娘子把酒言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