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文庸见宋瑾亦不像是开玩笑的样子,顿时惊地长大了嘴。好半天也没缓过神来,觉得自己像在做梦。
宋瑾亦也不想瞒他,禀退了周围的人,然后让他坐到近前,低低对他耳语了一番。
林文庸听得满头大汗,顿时求道,“将军可一定要救救我。若能救我,将军的大恩我定牢记心中。”
“好说。”宋瑾亦拍拍他的肩膀,安抚了他一下,“只要公公按我说的去做,我会保你安然无虞的。”
叶初月躺在床上,觉得一阵天旋地转,酒力和药力在胸间博弈,这让她生出一种奇怪的感觉,清醒中还带着混沌,混沌中又掺着清醒。她感觉自己像是被两种力量在奋力撕扯着。
到底不是解酒的药,虽然没有让她醉得不省人事,却也让她不能完全清醒。
她竖耳听了听周围的动静,殿中空寂寂的,一点声音也没有。宫人们将她安置在这里后,便离开了。此时这整个殿中,怕就只剩下她一个人了。
她撑着坐了起来,扶着头,希望这样能按下去那眩晕的感觉,好一会她才稍稍适应了一下。
她踉跄着站起来,走到桌子边端起了水杯,宫人们还不错,给她留了茶。
喝了口茶,她感觉舒服些了,又扫了一眼窗外,大雨过后,毛边的月亮出来了,此时已是月上中天。
都这么晚了,也没见到慕诗诗有什么行动,难道她只是为了灌醉自己?
叶初月想想不觉失笑,这话说出来她自己也不信,慕诗诗是什么人,最恨自己的人,她能就这样白白放了自己。
可是苦于情报太少,又没有外援,她就算再聪明,也想不出来慕诗诗打了什么算盘。
正在想着这些时,忽然见窗外人影一闪而过,叶初月顿时警惕起来。
终于来了。
她吹熄殿内燃着的烛火,然后守在了门边,静静等待。等了许久却没有动静。
她又犹豫起来,难道不是慕诗诗派人来行刺她?
又等了一会,见还是没有动静,她有些动摇了。想想与其坐以待毙,不如出去瞧瞧。
她悄无声息的拉开门走了出去。外面冷风一吹,她顿时又清醒了一些,四下扫视了一遍,发现这里是距离中宫不远的一座小偏殿,殿上挂的匾写着紫云斋。
她循着路向前慢慢摸索着走,这时前面突然又是一道身影一闪,这一次叶初月反应极快,几乎是下意识的追了上去。
那道影子速度极快,在接近中宫殿时消失了。
叶初月追丢了那人,滞在当场,仔细想想觉得有些不对劲,这人似乎是在引着自己出来。
不好,一个念头一闪,她正要往回返时,就听见有人大喊不好了,快来人,有贼!接着中宫殿周围突然灯火大亮,一群宫女太监涌了出来。
叶初月眼瞅着就要被人发现,这时她被人用力一扯,扥到了花墙之后。
她还来不及做出反应,就听耳边有人说道,“夫人别怕,是将军让我们保护夫人的。”
将军。宋瑾亦?
他不是按照约定去府衙了吗?
难道他也进了宫?
叶初月脑中过电似的飞速反应着,与此同时又回头看了一眼身旁的人,认出了他是宋瑾亦的副将陈洪。
陈洪不等叶初月说话,又对她说道,“夫人此地不宜久留,赶紧随我去见将军。”
说完拉着叶初月悄然离开。
中宫殿的人寻了一大圈,也没发现。皇后被惊动了,忙找人问是怎么回事?
有人回道,说是听见有人喊有贼,所以他们才去查探,结果并没有发现。
皇后又问是谁喊的。
中宫殿的一个小太监被推了出来。
小太监哆哆嗦嗦跪在皇后面前,惶恐的说,“夜里出去巡视,看见有黑影从紫云斋的方向鬼鬼祟祟的过来,一时心急怕是哪个不懂规矩的贼人,这才出声示警。”
皇后一听“紫云斋”,忙叫过了一个老宫女问道,“紫云斋不是空着吗?里面安排了宫人?”
“娘娘忘了,宋将军的夫人今夜留宿,被安排在了那里。”
闻言,皇后阴沉了眼睛,琢磨了一下,便安排人去紫云斋查看,不多时宫人回报说,那里已经没人了,宋将军夫人不知去向。
皇后立马震惊的站了起来,她知道此事非同小可,赶紧去向天烬帝禀报。临出门时,小太监又走上前低低对她说了几句话,让她更加惊讶。她忙带上了小太监一同向皇帝寝宫而去。
走到半路,又有宫女追了上来,对着皇后耳语几句,皇后这时反倒已经不感到震惊了,她冷笑了一声,然后便加快了脚步。
叶初月被带到宋瑾亦哪里时,林文庸已经离去。
宋瑾亦一见叶初月便闻到一股浓重的酒气,他抢上几步扶住她的双肩问道,“你没事吧,怎么喝了这么多酒?”
叶初月没急着回答,倒先问起他为何会出现在宫中,又为何会知道她有危险,派人去寻她。
宋瑾亦理了理她额角被汗塌湿,有些凌乱的发丝,又爱怜又嗔怨地说,“还好我今夜出现在这里,要不然你就被人算计了。你也是,为何不等我就擅来宫中了。”
叶初月横了他一眼,反问道,“这是皇后邀请,如何能等?若是我真的如你所言,那岂不是抗旨不遵。”
宋瑾亦却轻蔑说道,“就算你不遵旨,有我在,她也不敢治你罪的。”话言话语极及是不恭。
叶初月知道他有这不恭的本钱,但仍敲打他道,“这大不敬的话以后你还是不要说了。你焉知他日不会有人据此发难?”
她也是当官的,知道这其中的厉害。虽然朝中人人畏惧宋家的权柄,对他们又恭又敬,可这天下毕竟还是姓凤的,凤氏是欠着宋氏,但也正因为如此,宋氏也始终会是凤氏心中的隐患。难保有一日,这凤氏不会动了清除隐患之心,到时候,这些便都成了讨檄的借口。
宋瑾亦知道叶初月是好心,况且眼下还有重要的事要说,便乖乖对她说道,“好了娘子,你说的话我会记得,以后你说什么就是什么,我一定听。只是现在你快告诉我今夜都发生了什么?”
叶初月苦笑不得的看着他,将前半夜发生的事说了一遍,然后她揉着发紧的眉心说道,“我知道慕诗诗肯定没安什么好心,但是她不会幼稚到想栽赃我偷盗中宫财务吧?”
慕诗诗不是个头脑简单的人,这个叶初月最是清楚,正因为清楚她的为人,和她行事的手段,所以她才觉得这事不会这么简单。
“她当然没那么幼稚,”宋瑾亦沉下了脸,瞬间严肃了起来。
叶初月感觉到他可能知道了什么,并且真实的情况有了能比自己预想的还要糟糕。
没等她去细问,他已经贴在她耳边低声多了句,“你藏着的血如意,被人发现了。”
“啊?”叶初月惊地出了声。千算万算,她算漏了自己藏好的东西,会被人发现。
她知道,血如意出现意味着什么。
见她受惊不小,他拍拍她宽慰道,“你放心,事情我都已经安排好了,到时候你只管配合我就好。”
叶初月察觉到他并不慌张,非但不慌张还一脸轻松,似乎早已运筹帷幄,她先是迟疑,继而有些佩服,却仍装出不高兴的样子说,“就算是被人拿着血如意去做文章,也是你之过。”
“好了好了,我知道了。都是我的错,你看我这不正在想办法将功折过吗。”不知为什么,见到叶初月安然无恙站在他身边,他心里就觉得轻松和满足。
因为这份轻松和满足,他愿意收敛不羁的傲气,对她俯首帖耳,甚至在她面前示弱。
两个人又闲话了一会儿,轻松的像是接下来没有大事在等着他们一样。就在这份轻松中,他们在等待着对手的下一步出击。
早已睡下的天烬帝被唤醒,皇后将发生的事向他陈禀,他开始时还不大相信,命人去搜了叶初月进宫乘坐的马车,果然在马车中搜出了血如意。
证据摆在了眼前,皇后顿时底气足了起来,不怀好意地说道,“皇上您看,这已经证据确凿了,就算是当面对质,她也无法狡辩。”
皇后其实并不知道这其中的种种,不过她大约想到这应该是慕诗诗为叶初月下的套。既然慕诗诗想这么做,那她就帮她一把好了,回头这也将是慕诗诗欠她的一份人情。
况且她实在讨厌那个叶楚栎和宋瑾亦,这两个人一个是叶初灵的哥哥,一个是叶初灵的夫君,若是能治叶初灵的罪,这两人也必然都会受到牵连。
天烬帝见到了爱子所赠的血如意被盗,果然大怒,命人将太监总管林文庸和叶初灵带到殿中。
叶初月被带上殿时,宋瑾亦一步不离的也跟了来。
天烬帝看到宋瑾亦,迟疑了一下,问了句,“宋小将军今夜当值?”
宋瑾亦忙俯拜道,“今夜非是臣当值,实是因为臣的夫人受皇后邀约,午后入宫迟迟未归,臣有所担心所以特来瞧瞧。”
天烬帝听了扭头看着皇后,问,“怎么回事?”
皇后并不惊慌,将叶初月和慕诗诗饮酒之事说了一遍,话言话语间将自己的责任摘了个干净。
天烬帝并不相信皇后说的,不满的瞧了她一眼,觉得此时还是问清血如意的事才是重点,因此也没有责难皇后。
他对着殿下跪着的叶初月问道,“有人瞧见你假借醉酒,趁着被安置在宫中留宿的档口,与总管太监林文庸夜会,共盗血如意,意图将其带离宫中可有此事?”
叶初月笑了,然后抬着头镇定说道,“臣妇入宫闱不过数次,这还是第一次深入后宫,连谁是林文庸都不知道,更何谈共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