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瑾亦听了叶初月的话,眸子眯得更紧了。
等了半晌却不见叶初月有对他详细解释的意思,他心中顿时觉得有点不对劲。
那感觉很微妙,像是叶初月有什么在瞒着他。
一想到这里,他再也无法镇定,皱紧了眉毛问道,“你究竟在查什么?不能对我明说?”
叶初月笑了笑,没应声。
这事她吃不准是否能和他讲,毕竟朝中人事复杂,牵一发而动全身。
宋瑾亦行事又常出人意料,无法让她尽信。
就算他是肯相助三殿下的人,她还不是不愿将他扯进来。八壹中文網
这事毕竟有危险,她……不想让他涉险。
何时开始为他着想的?她不想细究,也没心思去想,只是打定主意不让他参与。
谁知宋瑾亦也不是白给的。见她态度不明,藏藏掖掖,立刻明白过来。
他拉下脸,冷声问道,“你是在帮着三殿下吧?”
叶初月轻抚着杯子的手一抖,没想到他反应这样敏捷,竟然猜到了。
她压制心头的吃惊感,淡淡道,“既然猜到了还问。”
她漫不经心的样子激怒了他,酸溜溜的感觉又从心底冒出来。
几乎是不加抑制的,他低吼道,“不准你帮他。”
他是吃醋发了昏,没头没脑的说出这样一句话,像小孩子耍赖一样。
叶初月当然不知道他的心思,她先是愣了一下,继而感到好笑的说,“真是怪了,以前宋大人不愿意见到我和四殿下走得近,千方百计阻挠。现在连三殿下也不行?”
“不行就是不行。”他站起了身踏前一步,整个人几乎贴到她的脸上。
她感到一阵别扭,身后向后推了他一下,皱紧眉头没好气的问,“总得给我个理由吧?”
宋瑾亦也察觉到自己有些失态了,他回去坐下,喘息了一会才平静下来,搜肠刮肚的找了个看似合理的解释,“自古皇嗣相争都是血溅阴谋,一步一险,叶大人你又何必趟这浑水呢?”
他说的诚恳而真挚。
除了嫉妒以外,他还真的是用了心为她着想,她难道瞧不出来吗?
叶初月垂下的长睫轻轻颤动了几下,蝶翅样呼之欲飞,她冷然道,“宋大人,从前你可是很想让我相助三殿下的。”
“从前是从前,现在不同了。”宋瑾亦脱口而出。
叶初月眼神紧了一下,“现在有何不同?”
宋瑾亦差点站起来捅破秘密,强忍住了才没说出来,他几乎是蛮横霸道的扯住她的胳膊,吼道,“我说不行就是不行。”
叶初月也真生气了,甩了几下没有甩脱他的手,正在较劲时,屋内一道冷风闪过,
一柄玉萧已经切向宋瑾亦的手。
宋瑾亦不躲,伸出另一只手的双指在探过来的萧上轻轻一弹,握萧的冷傲涵就被一股金力击得倒退半步。
他横萧在胸前,正准备再出手,被叶初月出言制止住了。
停在那里,冷傲涵也没有放松,仍保持这随时进攻的姿态。
宋瑾亦斜眼睥睨着他,冷峻出声,“好一条忠实的狗。”
“宋大人。”叶初月的声音比他的还冷,脸色比他的还寒。
他微有讶然住了口,等着看她会对他说些什么。
忍住了怒火,叶初月狠狠甩脱他的手,淡淡道,“夜深了,请回吧。”
毫不留情面的逐客之语,拒人于千里之外的冷冰冰的态度。
他看在眼里心中一紧,张了张嘴想要说些什么,却最终什么也没说。
叹了口气走到门口,终究还是不忍,偏着头道,“我也是为你好,希望你不要辜负我的一片心。”
叶初月没有领他这份情,只说了一句,“送客。”
宋瑾亦走后,冷傲涵转身要离开,叶初月在他身后歉意的说道,“对不起冷大哥,让你受委屈了。”
冷傲涵转过身看着她,努力的想挤出一抹笑,告诉她没关系的,笑意却刚刚牵起就散去了。
他转过身挥了挥手,留下一句单薄的“没事”,身影就消失在院子的夜色中。
皇宫里,俞妃重获恩宠后,低调了许多。
她知道眼下有人想处心积虑的针对她,为了不给别人留下把柄,她也学了乖,深居简出,远远避着事非。
况且还有一事,让她始终心绪不宁。
这一夜她又将那封信拿了出来,心不在焉的摩挲着,自言自语的低喃道,“难道叶家还留有活口?”
她完全没有察觉出信已经被人掉了包。
正在她发呆出神时,凤洛林赶来问安。
瞧见她手中的信,皱了一下眉,“母妃还没有将这信毁掉吗?”
俞妃听了他的话,眼波撩动一下,又将信仔细藏在了枕头底下,这才说道,“毁掉?这可是我们母子的保命符。有了这封信,我那薄情的母家兄弟们,才不敢对我们母子不管不顾。”
说到这里又觉一阵心酸,眼底不觉笼上悲伤和恨意。
“舅舅们也该知足了,这些年他们驻守边城捞了多少好处,里外通吃惹了麻烦,让母妃给兜着,难道还不够?”
凤洛林一想起他那些虎狼舅父就不免气恼。
俞妃赶紧打断了他,又向外瞧了瞧,见没有旁人听见,这才压低了声斥道,“你昏了头,这些话以后烂在肚子里,不准再提。”
凤洛林也察觉自己失言,说的太多了,忙低下头却仍说了句,“我也是替母妃不值而已。”
俞妃失声笑了,眼底闪过一片凄凉,马上又恢复如常,她问道,“听说你最近帮了病秧子的舅父?你在搞什么鬼,好端端的怎么到给他开脱?”
凤洛林抿嘴一笑,带着几分奸计得逞的得意,悄声地对俞妃诉说了缘由。
俞妃听了倒没有显出惊讶或者欣喜,她反而凝起疑色说道,“你做事,我向来是放心的。只是你要知道,慕诗诗是皇后那边的人,小小年纪却多算计。你切记莫被她当做刀使。”
“孩儿自有分寸。”凤洛林颇不以为然地说道。
俞妃叹了口气,知道他正在兴头上,劝也无用。转而又问道,“我让你查得叶家的事,你查的怎样?”
提起这事,凤洛林倒有些犯难,“我都查过了,当年叶曹扬一死,满门也都倾覆了,按说不会有人替他报仇才是。”
俞妃摇了摇头,“不会的。那夜那个刺客分明就是冲着叶曹扬之事而来的。若不是叶家余孽,还能有谁?”
“会不会是别人借着这事搞的鬼?”凤洛林始终不相信叶家还有活口。
俞妃横了他一眼,“别人又怎知叶曹扬的事有隐情?不管怎样,你还要再去查查,别忘了这事要是败露了,就算你扳倒了病秧子,斗败了太子,我们母子一样要完蛋。”
凤洛林听了俞妃的话点了点头,便将这事记在心里重视了起来。
陆弘毅自从出了天牢后,颇在家中休养了几天,顿顿大鱼大肉猛补,软玉温香照拂,像是要把在天牢那几日的亏空补齐。
一连几天他终于有些腻了,从前国舅爷的风采也恢复的七七八八,这才想起慕诗诗所托的事还没办。
瞅了瞅被他放在案上的那个小木盒,伸手想要打开瞧瞧里面放的是什么,忍了忍又作罢。
管他是什么,按照慕诗诗说的去做就好了。
早做完早交差。
想到这里,他起身更衣,将小木盒仔细揣好,便命下人备车,向凤烨华的王府而去。
凤烨华这些日子精神见好,身体也比从前硬朗了许多。
陆弘毅到王府时,凤烨华正披着斗篷在花园中作画。
桌案摆在水池边,凤烨华聚精会神的站在案前描摹着水中游鱼。
饱墨轻笔落下,一气呵成,皴点间一条游鱼便活灵活现浮在纸上。
“好。”陆弘毅凑在凤烨华身前,谄媚的喝了声好。
凤烨华笔锋一顿,停了下来,抬眼看了他一眼,淡淡道,“是舅父来了。”
陆弘毅忙哈着腰,道,“臣见过殿下。”
凤烨华轻笑了一下,命人收了纸笔,拿过帕子擦了手,道,“舅父刚刚回来,也不多休息几日,来我这里可有什么事?”
感到凤烨华的态度有些冷淡,陆弘毅本还有有些犹豫的心瞬间没了。
所谓爹死娘嫁人,个人顾个人,他既然对他这个舅舅不亲近,那也就怪不得他不念亲情了。
想着,陆弘毅便笑哈哈道,“之前被人冤枉进了天牢,幸而最后真相大白,可我也怕因此给殿下带来不好的影响,这不一出来,就想着给殿下赔不是。”
凤烨华依旧冷淡的迎了一声,“既然查清不是舅父的错,舅父又又说什么赔不是呢?也太见外了。走吧到书房说话。”
说完也不等陆弘毅反应过来,抬脚向书房走去。
金丝斗篷擦着地发着沙沙响声,所过之处擦着周围花叶扶枝颤乱一片。
他是有着温润仙姿的人,几位殿下中也属他相貌最是出众,颇似他早已去世的母妃,所以才能独得天烬帝的格外宠爱。
陆弘毅看着他的背影,想起了自己那薄命的妹妹,唏嘘了一下,可不忍之情转瞬即逝。
你可不要怪舅父啊,舅父这也是迫不得已。陆弘毅在心里替自己开脱,然后狠下了决心跟了上去。
进到书房坐定,他与凤烨华闲扯了几句。
凤烨华态度始终是冷淡的,像是在耐着性子与他说话。
他咬了咬牙趁着凤烨华不注意时,将那小盒子打开,将里面的小袋子掏出来,胡乱的塞在了他案上的书简间。
又瞧了一下,见掩饰的很好,不翻动书简绝瞧不出来,这才放心。然后便借机告辞了。
送走了陆弘毅,凤烨华在书案前又坐了一会儿,觉得有些乏了,遂回寝殿休息。
人刚躺下就睡了过去,立刻陷在噩梦之中醒不过来,浑身出的冷汗将锦被都湿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