舒和宜傻了眼,没想到皇帝要问他的是这样一个问题,他该说什么?皇帝为什么问这个?若是说错了,他也会像是刚才那个人一样吗...
舒和宜胡思乱想,半天才呐呐道:“...这是小人自己所想,其中想法恰与先生教授相融,不过化用一番。”
刘弗章不置可否,只是问道:“学得倒是不错,何方生人?”
“江南。”舒和宜因畏惧,头低得更狠些。
刘弗章的声音从上面传下来,好似一尊喜怒无常的神祇:“江南多儒生,如今南北儒生齐聚一堂,却无可用之人。”
“此人倒是不错,便选他吧。”
选他?
舒和宜心中慌乱,根本不明白这是什么意思。他在内侍的提醒下又颤颤坐了下来,刘弗章继续提问下一个人。
堂中儒生只三五个被问及,剩下人便依次出去了。舒和宜跟在最后面由内侍带着出去,忽而撞见一人,是那天来抓他的大理寺尹。
想到这里,舒和宜怕再生事,忙往后一低头,没叫范世达看见他。
另一头,范世达进宫门,还听得那响亮的板子声,他眉头也不动一下,显然是习以为常了。
进了堂内,刘弗章撑着下颌不知在想什么,叶景之倒是在旁边絮絮叨叨:“即便此人抄袭妄作,也不应该直接打死,之后再处理就好了。”
刘弗章换了一边手撑着,转头看着范世达,“你找到那个儒生了没有?”
范世达一个头七个大,恨不得给皇帝磕头,哪有这么好找?
他老老实实答道:“没有。”
刘弗章扬扬下巴,“查这个儒生去。”
范世达接过台上的试卷,看了一眼上面写的儒生名字,舒和宜?
范世达硬着头皮问道:“臣能知晓,陛下查他作甚吗?”
刘弗章也不言语。
好吧,皇帝最难伺候,伴君如伴虎,只要他不一味寻死,就忍忍他算了。
范世达下去查人,叶景之又开口抱怨道:“陛下既然要指此人为探花,又为什么要去查他?到时候弄出什么事情来,臣还要去收拾残局。”
刘弗章道:“能出什么事情?”
他淡淡说话的时候很有噎死人的感觉,叶景之一时也不知道该说什么好,索性干脆道:“太子殿下要下学了,臣先去陪他用膳。”
皇帝没说话,算是默许了。
叶景之走到门外,恰见饶婕妤捧着点心盏款款走来。一对上她的面容,叶景之就像是吃了满肚子的泔水。
咽又咽不下去,吐又吐不出来。
饶婕妤神采奕奕,傲慢笑道:“叶相。”
叶景之匆匆点头,随即转身离去。
饶施一下子被气得变了脸,她身边的侍女嘟囔道:“娘娘如今正得宠,他们还敢不给娘娘面子。”
饶施摇头罢了,冷笑道:“不都是郑贵妃的熟人,哪里会给我这个人面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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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兰池很艰难地试图出去。
但这件事当年她刚醒过来的时候没有能做成,现在一样还是做不成。苏汀芷是一个很怕失去她的母亲,对她自然有十全的打算和保护。
没人能在这种庇护下偷跑的。
不过好消息倒是飞快到来,舒和宜过了殿试,榜上有名,列在第三。
是探花郎呢。
本朝惯例,只有殿试过了的儒生中较貌美那个,才有机会点上探花。一时间,各家都来欢庆池家有眼光,会挑人。
苏汀芷高兴两日,恰池耕公干回来,便拉着他要一道去东京城去。
一则是接人,二则是“留人”。
若是舒和宜心生大了,偷跑怎么了得?就算是压他,也要叫他回来。届时大不了在东京成亲!
林兰池不由心想,苏汀芷还是要少看戏班子排的秦香莲,一边又知道这是千载难逢的好机会。
只要进了京城,联系上暗卫司人,就有机会见到儿子了。
当然,还有机会见到刘弗章...
若是他不认呢?
林兰池不免有些苦恼,若是刘弗章不认,她最好的下场,也是假冒皇后,砍头示众吧。
总要赌一赌的。
苏汀芷做事起来风风火火,很有当年绸缎庄说一不二的样子,仅两天功夫,便提上全家的行头,去寻舒和宜了。
此地与东京城足有两日,每日午后,他们便落足客栈,怕林兰池的病被刺激发作,又怕她辛苦累着。
于是拖到四日。
四日来林兰池倒是在路上没出什么不顺心的,倒是夜夜做梦,时常梦到第一次见刘弗章,在那只小舟上。八壹中文網
又梦到刘弗章脸上滴血,替她杀了要害死她的人。
但更多梦境里面,刘弗章高坐在殿上,林兰池瑟缩在一角,低声道:“我是林兰池。”
刘弗章似乎在冷笑,又问道:“你是林兰池?你不太像啊。”
林兰池认真道:“你不记得我了吗?”
“陈年往事,我怎么能都记得清楚?”帝王的声音无情,淡淡道:“不过是年少时候的不清明罢了,帝王之情,你还要妄求?”
“林兰池,你太贪心了,朕怎么只会爱一个人?”
“你看过我为你修的陵墓吗?那才是你应该去的地方。”
林兰池常被吓得睁开眼。
她一开始换过来的时候苏汀芷还会陪着她睡,但看女儿渐渐正常后,也已经渐渐让林兰池一个人睡。
她坐起来,汗湿了一背。
这样的梦循环往复,一直来到在京城前的最后一天。
舒和宜早早的得信,一大早便到京城城门外等着,一看见池家的马车便迎了上来,池耕先下了车迎接自家夫人。
两人下了马车,舒和宜拜过,才打着胆子去马车边上扶准备下车的林兰池。
苏汀芷低声对池耕道:“如此看来,这个孩子还是喜欢我家姑娘的。”
池耕鼻子出气,哼声道:“他敢不喜欢?”
舒和宜根本没听见,专心扶林兰池下车,还不忘提醒道:“小心。”
林兰池的心根本不在眼前的台阶上,而早已飘到不远处的高墙后面。
她抬着头,看着熟悉的城门,有恍若隔世的感觉。多年之前,一年内发生了那么多事情,也许就是为以后埋下伏笔。
她要经过许多年,才能重新走回这地方。
走回太子身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