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帝惜字如金道:“将人带来。”
随后,便收起卷轴,又回任明殿关门。叶景之气得顾不上尊卑,拍门大喊道:“陛下,就算要指使人去做事,也得给人一点赏头吧!”
“您出来,”叶景之大声许诺道,“臣立马去找这个儒生,当夜就将人带到您面前。”
过了一时半刻,刘弗章才打开门,盯着叶景之看,忽而冷笑道:“朕自己也能找到。”
叶景之彻底没法子了,现在的刘弗章,就像一个浑身都是毛立起来的老虎,你不知道是正着摸,还是倒着摸,还是怎么摸都不对。
他只能又从另外一个角度道:“太子殿下要下学了,请陛下回去同他用膳吧。”
刘弗章偏过头不说话,叶景之又道:“皇后娘娘若知道您一顿饭也不肯同他用...”
皇帝迈动脚步,总算出了任明殿门,叶景之一边再度安慰自己就干一年,一边快步跟着皇帝,硬是把人“押送”回福宁殿。
见刘珏欢天喜地扑到那冰人的膝头,叶景之才有点安慰。
皇后娘娘,您在天之灵,也多请宽慰。
一出宫门,叶景之便去寻范世达要人。
“什么?你没留名册?”
范世达一脸的莫名其妙,“你不是让我赶紧把人放出去吗?一点小事,我干嘛留这些儒生的名字,若是人家以为我要秋后算账,岂不是吓破胆子。”
叶景之心头发哽,只得回嘴道:“平常也不见你这样听话!”
范世达嘿的一声,纳闷道:“你吃炮仗了?说话这么冲?”
叶景之坐下来,又站起来,无论皇帝是为什么要那儒生进宫,他现在都办砸了。如今之际...
叶景之干脆道:“我告假,你就说我病了,平常没事别来找我。”
第二日上朝,怏怏不快的皇帝在上朝的一群文武大臣中扫视,很快便发现叶景之没来。
“人呢?”
梁双文忙顺着皇帝的视线又看了一圈,心里有数了才道:“陛下,叶相病了,故而不得不告假。”
病了?
昨日在门外不是活蹦乱跳的吗?
要是平常也就算了,但刘弗章看了一夜那卷轴,又恐自己眼花,又拿出来从前林兰池给他写的书信。
那明明是林兰池的字。
因为学过刘弗章的字,林兰池后来再改,无论如何改得都有些奇怪,笔锋之间,能看出两人共有的轮廓。
那儒生为什么会有这样的东西?
是他自己的写的吗?
还是——
纷乱思索如麻,刘弗章却如溺水之人,仅抓住一点似是而非的线索便紧追不放。
刘弗章淡淡道:“若无要事便散朝,朕亲自去趟叶府。”
范世达站在前头,听清楚了对话,他毕竟不是真笨,很快便结合前后寻出些缘由,忙在下朝拦住皇帝,跪下来请罪道:“陛下,那儒生是臣放走了,他犯下何等大错,臣立刻搜集全城去捉拿。”
刘弗章闻言,一时愣住。
范世达又道:“因这几人不过是犯下口戒,故而未记姓名来历。”
他看刘弗章不见感情的一张脸,费尽脑汁开始回忆道:“.....臣后来问了收集东西的小吏,说是记得有卷轴这位,他说是未婚妻子送的东西,一开始都不愿交上来。”
未婚妻子....
林兰池活着,会不来找他吗?
真的是误会吗?
刘弗章的头又开始痛起来了,从前头痛,魏八还以为是当年的药性没有拔除,后来刘弗章自己便清楚是为什么。
因为他成宿成宿的无法入眠,总是想到林兰池和她满身的血。
他没有将王家全都杀了,只处理了叛主的柑橘,那种仇恨的感觉,他不想要留给自己的儿子。
但是时常的,刘弗章也有一种幻觉,是林兰池很不甘心的问他,你为什么不来陪我?
你答应过我,同生共死,我死了,地下很冷,你为什么不过来陪我?
刘弗章头痛欲裂,也不想再继续追查下去了,林兰池是在他怀里彻底冰冷的,他不想承认也是一样。
空欢喜一场,何必自我折磨?
他淡淡道:“算了,让叶相莫装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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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兰池发觉这几日苏汀芷有些奇怪,总是偷偷跟她身边的侍从说什么话,林兰池一抬头就装作没说话。
还提出要带着林兰池出去玩,此地离南垂小地不过一百里,两日夜说不定就到了。
林兰池倒没有游玩的心境,只是说怕累,不肯去。
这几日苏汀芷又催着裁缝上门,给林兰池测量身丈,要问了,就说是缝制夏装,可是夏装早就缝制过。
林兰池只好直白些去问苏汀芷,“母亲在想什么?这些天总是怪怪的?”
她问了话,后知后觉反应过来,以前自己是不敢这样直白问话的。但是池家的氛围让她变得简单了许多。
苏汀芷倒是没想到自己会被孩子发现这些不对劲,她用帕子捂住嘴笑起来,而后才道:“能想什么?还不是想你这个孩子的婚事。”
“你看,和宜这孩子科举考罢,你们就得举行婚事了,我可不得早些时候图谋。”
林兰池短暂地懵了一下。
很快又反应过来,舒和宜毕竟是池家一点点养出来的,钱是他们给的,先生是他们找的,总不能到最后,让别人摘了果子吃吧。
林兰池立马撒娇道:“母亲,女儿还小呢,想陪母亲多呆几年,不行吗?”
“是母亲觉得女儿烦了吗?”
苏汀芷笑着伸手划她鼻梁,又道:“惯会油嘴滑舌的。”
她不知是想了什么,又小声问林兰池道:“莫不是舒和宜对你不好了?还是他提出来叫你说的?”
林兰池一头雾水,心想自己说话怎么一点都不值得人信的?转头又想毕竟池小囡曾经是个傻子,倒的确有这种可能。
林兰池干脆道:“母亲怎么不信,是我自己不想那么早嫁人呢?”
苏汀芷叹一口气,转过头去同身边嬷嬷轻声道:“这孩子也是个傻的,那皇帝今年又要大选,若不早做打算...”
林兰池恰听了一耳朵。
刘弗章又要大选了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