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兰池说完这句话,柑橘整个人呆在站着的地方,茫然道:“什么?”
她低头看地上的符咒,再抬起头来看林兰池,很认真地摇头,“小人不知道这是什么东西。”
太真了。
真过头了。
林兰池一时间心如冷水中,她和柑橘认识了足够久的时间,朝夕相处下何等清楚柑橘的秉性与习惯。
若是真的不知道,会下意识抽开灯烛吗?会用这种迷茫的眼神看着她吗?
林兰池已经顾不上想更多了,符咒已经烧了,刘弗章这个时候不会同她互换,不用担心他会被柑橘所欺瞒。
“....出去——”
林兰池痛得将惨叫咽回肚中,再度命令道:“出去——”
柑橘颤抖着,放下火烛,盯着林兰池的脸又到她的肚子,很快便出了门。
室内只剩下太医院院判和稳婆,林兰池只觉得自己是被拍打在岸上一只将死的鱼,来回的颠簸只通往了同一个命运。
稳婆尖叫道:“娘娘,胎太大了,肩膀卡住了怕是要掰...”
那意思林兰池已经根本不能理解了,只能本能点头,稳婆连同身边的产婆赶紧递了热水毛巾,又用力按下去。
林兰池惨叫出声。
仿佛有什么东西碾碎了她的腰下似的,但是稳婆的话也在这个时候传进她的耳中,“....好了好了,总算是肩膀出来了。”
接下来还是一场过分持久的酷刑。
她痛得眼泪直流,魏八跌跌撞撞端着药汤进来,喊道:“娘娘,快用药汤...”
林兰池睁开眼睛,看着魏八,已经痛得说不出话来,也做不了更多的反应。
魏八道:“这是麻沸散的成分,娘娘用了,就不会痛了。”
林兰池喘出一口气,旁边的太医忙上前来递参片进她口中。林兰池问道:“....柑...橘....呢?”
魏八飞快地摇头,“小人没见到她?”
他左右张望,“柑橘怎么不在这里?娘娘,先别管这么多了,快用汤药吧。”
刘弗章的话突然浮现在林兰池的脑海中,“这些暗卫都是从小陪我一道长大的人,你或许信不过别人,但是他们是可信的。”
她又开始迷迷糊糊地想,为什么柑橘会突然在这个时候露出不对劲的马脚呢?
到底一切为什么呢?
她迷迷糊糊的时候,魏八已经很大逆不道地上前来将药汤灌进了林兰池的口中,林兰池被呛得喘息几声,好一会才慢慢的回神。
但疼痛感总算不那么重了。
外面的雷声大作,风声吹在纱窗上,发出砰砰的声响。魏八替林兰池擦了汗,又指挥着屋中的小宫女去关紧窗户。
产婆道:“娘娘,且忍着些,小人要将殿下拽出来...”
林兰池颤动被冷汗黏在一起的长睫,咬住牙没有动作。
又是一阵堪称撕心裂肺的痛苦,林兰池不清楚若是刚才没有喝下药汤会是怎么样,但一定是不好过的。
她在痛苦之中听到了一声婴儿的哭声。
太响亮了,也太难以叫人忽视了。甚至在那一瞬间,那孩子的哭声要比雷声还要高,刺耳地传入林兰池的脑中。
嬷嬷们叽叽喳喳道:“恭喜娘娘!贺喜娘娘!是个小皇子!”
小皇子啊....
林兰池不由得苦恼地想,为什么不能是个女儿呢?要是个女儿就好了,以前在她身上发生的事情不会再发生。
而且她也会学着像是舅母对待崔汀嫣那样,将一切的好东西都给那个孩子的。不对,这样也是不对的,虽然要对孩子好,但是不能把孩子教成那样跋扈的样子。
林兰池的意识越来越模糊了。
她朦朦胧胧听到产婆在喊什么,似乎是什么血止不住之类的话——
又听到魏八奔跑出去要拿针灸包的动静与声音。
这些声音都像是蒙了一层雾一样,最后是那位楚院判在这混乱时候挪到林兰池的身边,轻声道:“...娘娘,王大人托我问您一句,他女儿到底是怎么死的?”
林兰池试图睁开眼睛,但已经做不到了,她的嘴巴被人用力地掰开,有什么东西被塞了进来。
前所未有的剧痛再度袭来。
外头响起一声剧烈的雷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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郑葭音快步穿过长廊,身后的侍女劝道:“姑娘,都这个时候了,又下这么大的雨,还是不要去皇后那了吧。”
郑葭音摇头,自言自语道:“无论如何我都得去一趟,不然心里总是惴惴不安的。”
不知道为什么,也许是雷雨?还是对于离开皇帝的不安,按道理来说,这时候最是容易出事的时候。
无论是谁写的小说,月黑风高夜,正是杀人时。
她们是因为回不来的王如珠生了些嫌隙,但郑葭音还是如林兰池时常挂念她一样会经常想到林兰池。
是生了气,不是要割袍断交的。
她越走越快,上了马车又催促马车快些。外头的雷声阵阵,郑葭音不安的咬指甲,心乱跳的不安了起来。
她进宫是没有人会拦着的,一路打伞兼淋雨进了宫门,还没道任明殿就听到了那的喧哗声。郑葭音闻言彻底懵了,几乎是飞快的往前跑去。
“欸,姑娘,伞——”
身后的侍女追过去,郑葭音湿漉漉的站在任明殿的宫门口,随手便抓住一个侍从问道:“皇后怎么了?”
那侍女大声哭道:“娘娘生了小皇子,如今大出血了,血怎么都止不住——”
生了?
什么时候的事情?
郑葭音此刻前所未有的懊恼起来,林兰池身边根本没有得力的人可以陪着她,自己为什么非要那么早离宫呢?
刘弗章又走了,她一个人,在宫里压不住下面的人,生产一途一定是险而又险。
外头的雷声转成霹雷般的轰鸣。
炸的郑葭音耳朵一瞬有失聪的感觉,她本能般冲着那有着婴儿哭声的方向走过去。
郑葭音盯着被柑橘抱在怀里的孩子,呵斥道:“把孩子给我!”
柑橘被吓了一跳,盯着她的眼神透出不可置信来。郑葭音咬牙再度鼓起勇气,一把将那襁褓里面的孩子强行拽出来自己抱着。
与此同时,里屋传来宫人压抑不住的哭声——
“娘娘!娘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