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弗章一直在做梦,他梦到柏良川将桃花摘下来煮水,梦到她替自己穿衣服,梦到她认认真真叫刘弗章的名字。
刘弗章总是梦到很多东西,但很少梦到柏良川。
他心里总有些模模糊糊的感觉,像是自己害死了柏良川,如果不是因为他是太子,如果不是因为他代表皇权,柏良川又怎么会被毒死?
他的那个小妹妹,若是生下来,应当也要嫁人了。
她还比刘葳兮要大两岁呢。
除却那些以前不会做的梦,刘弗章还会在偶尔看到林兰池的视角,她似乎在赶路,同别人说话,一路风景各异,最后汇成京郊的星点。
林兰池在手里似乎攥了什么纸条,刘弗章本能地想要打开,但却无论如何做不了动作。
好像就只是梦。
他在梦到林兰池入京的第二天醒来,床边有侍女坐着打呵欠,抬头看见床上的男人睁开眼睛,便立刻去喊太医。
那是...那是柑橘?
男人坐起来,薄被落在腰间,因为昏睡,他的面色苍白了许多,一张脸也消瘦了,更显得锋利眉眼,无情轮廓。
是一张冷峻而无言的面容,此番浸润了刀剑风血,便显得更威慑众人。
太医小心翼翼的进来,替他号脉,胆战心惊的说出来结论。
是连夜作战所至,不过不知为何损耗了精力,所以还需要补一补。
不知道为何?
这种含糊的话一听就像是故意来糊弄他们的,刘弗章没发难,只点点头叫他退下。而后东宫的幕僚又进来,说了许多话。
刘弗章只问了一件事,“厉硕明怎么样了?”
叶景之道:“陛下请了太医院的太医去,他是为了你,所以这番算是没事。”
没事?
刘弗章心想,我的幕僚也糊弄我。
他还提不起来精力一时去做这些事情,“之前的安排,你也清楚,便看着去安排。”
“石晚亭怎么样?”
叶景之闻言笑了起来,“听陛下的意思,确实同意将公主嫁给他,只是您还没有醒,估计是要等您醒来才正式下旨。”
“长乐公主听闻石晚亭来了,看过你之后便去陛下那闹,说不给石晚亭一官半职,她就不走。”
本朝惯例,一旦做了驸马,就同高官俸禄没有关系了,从此只能做个吉祥物般的朝堂边缘人。
刘葳兮这是为了成全石晚亭的志向。
刘弗章想到什么,点头道:“我知道了,石晚亭这边,孤也有答应她的事情,以后会去办的。”
两人说话的间隙,皇帝已从朝上赶了回来,午朝方歇,皇帝还未换了身上的龙袍,只摘了头顶的冕冠。
刘弗章起身要去给他行礼,又被皇帝搂住,后者淡淡道:“不必多礼,你还在病中。”
太子殿下喉头滚动,想到林兰池同他说过的话,总算没有僵着体面,他不动声色想了想梦中的柏良川,很快挤出眼泪盈在眼眶。
“....儿子....儿子还以为再看不到爹爹了呢。”
皇帝被他吓了一跳,太子有段时间没在他面前哭过了,上次还是因为刘弗泽害他。皇帝想到这一年的风波,心头总算后知后觉,觉得对不起太子些。
他是太子没有错,但他也是自己的儿子,能调动兵马又如何,不还是为了救自己?
倒是清河王,狼子野心,居心自大,以为能靠他那点清河军就能杀了自己吗?
痴人说梦!
清河军还是他给他的!
怎么拿来的,便能怎么就收回去。
皇帝道:“好孩子,莫伤心,你既然尚未修养好,就多修养几日,东宫内外整修一番,等你回去,便可以高高兴兴的住进去。”
刘弗章抬头来道谢,“儿子替内子谢过陛下。”
皇帝一下子又愣住了,想到太子身边那女人,他心头总有些膈应。一个太子,拘泥于小情小爱,为了一个女人要死要活。
这是软肋,是把柄,是能至他于死地的最重要的存在。
但刚才他说了软和话,现在也不好就这样直接反驳太子,不让太子妃回来。
皇帝道:“行了,朕来看过你,知道你好就行,朝中还有事情处理,等你彻底好了,便亲自去送清河王上路。”
刘弗章没接皇帝的话。
皇帝多疑,若是刘弗章做出同清河王势不两立的样子,他反而觉得刘弗章冷血,但是若刘弗章开口替清河王求情,他反倒觉得刘弗章同清河王攀扯。
或者是他慈悲过头。
总之若是皇帝要能多想,怎么都能有话说。
他什么都没有多说,装作一副奄奄一息的样子,皇帝果然没有多问,反而很放心的回去。
刘弗章终于有时间把柑橘叫进来问话。
太子殿下道:“你不是在荣华夫人哪里,怎么来了?”
柑橘道:“姑娘托郑姑娘递话,请荣华夫人放小人过来,伺候殿下。”
刘弗章心中的期盼成了真,一时间心中暖暖,好似吃了蜜一般。林兰池记挂着他,所以才会叫自己身边信得过的人来陪他。
想到自己的情况已经被林兰池知道,刘弗章也不敢多耽误,忙对柑橘道:“郑姑娘几时进宫?你去同她说,孤已经好了,请太子妃放心。”
太子躺在床上,心已经飞到那农庄上去,恨不得立马就接林兰池回东宫去。
可那怎么能抵消林兰池被灰溜溜赶出去的折辱?
刘弗章在心中下了决心,无论如何,一定要让林兰池在京城中堂堂正正,光明正大的出现在人前。
他要给她一切最好的东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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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理寺。
清河王奄奄一息的抬起头来,“你...你这等蠢货....”
范世达又是一鞭子落在清河王身上,后者因疼痛想要挣扎,却已经累的无法动弹,他此生从未如此狼狈过,但刘弗章却让他经受了这一切。
清河王不甘心嘶吼道:“明明我才是皇长子,明明我才是皇帝的嫡亲血脉,为什么要让那个——”
范世达挠挠耳朵,“看来你还是不太疼。”
“动手!”
旁边的小吏立刻上前,动手挥舞长鞭,抽的清河王连话都说不出来了。
他吐了血,奄奄一息躺在墙角。
范世达盯着他,正想着什么,突然有个小吏进来同他道:“殿下,厉大人醒了!”
“是吗?”范世达哪里还管的上清河王,忙转身出去。
他走后不久,有个带兜帽的宫装女子走到了清河王的牢狱之外,隔着铁栏看向他。
“大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