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子妃进了东宫,就该举行合卺礼了。
双文带着一大帮东宫侍从早就等在正殿外头,见了太子妃便是一拜。林兰池却扇后头点点头,指了柑橘去同他应好。
她对东宫太熟了,熟到进了这座宫殿并没有常人该有的局促紧张或者好奇,整个人异常的冷静。
甚至还不需要双文指引,便自己往留给太子妃那间殿去了。还是太子殿下找补似的一声轻咳,林兰池才红了脸反应过来,慢下脚步。
双文道:“请殿下随我来。”
合卺礼之前,太子妃要将身上这身过分贵重的服饰换下来,换成稍微低一个等级的阙翟来。
阿喜一边将衣架上已经被熏好的衣服拿过来,一边同柑橘抱怨道:“怎么宫里的规矩这么多,用些酒还要换衣服?”
柑橘接过衣服给姑娘穿上,哼声道:“叫你以前懒洋洋的,现在知道不妙了吧?以后跟着姑娘,咱们都得小心点。”
阿喜吐舌道:“那我也不能踮起脚来走路呀。”
林兰池又被逗笑了,问阿喜道:“你知不知道等会要做什么?”
阿喜费解地摇头,张口道:“小人只见过乡下婚仪,男女在青帐里喝酒作罢,就入洞房了。”
柑橘连忙道:“我之前跟你说的话,你没往心里记吗?”
她眼睛眨得像是要飞起来,阿喜后知后觉诧异道:“那不是骗我的吗!”
柑橘扶额,摇头道:“我怎么会用这种事情骗你呢?我都说了,行完了合卺礼,侍从是要用完主子未用完的饭食的。”
为了体现二位主子是成了亲,所以侍从是要用彼此主子的饭食,简单来说,就是她们两个得吃太子的剩饭。
阿喜眉眼一下子耷拉下去,哼哼两声又想起什么,忙在林兰池面前表忠心道:“姑娘,若是您的饭食,我肯定二话不说就吃了,但那个太子,他要是吃饭含糊——”
“哎呀,你打我干什么!”
柑橘气道:“刚进东宫就编排主子,我不打你打谁?”
阿喜捂着头装哭,林兰池就笑呵呵在旁边捧脸笑。她心里清楚,两个下人平常不是这幅完全掉链子的样子。
都是因为刚才在柳府的波折,怕她心里难受,所以才说这些话哄她。
她两人一唱一和完了,也换好了衣裳,林兰池出了门去,看太子殿下也换了皮冠。他正经起来是很有气势的一个人,眉目冷峻,萧萧肃肃,爽朗清举。
很好看。
林兰池心头忽而一动。
她还是不明白那是什么复杂的情绪。
许念卿跟着他们一道来的东宫,已在正殿内落座,两边的席位摆好了,太子妃同太子各一边落座。许念卿分了金杯给二人,里面是酒。
错认水虽然也是酒,但并不能吃醉人,但宫里的是内库法酒,做法都不一样。林兰池只喝了一口,便觉得有些辛辣。
她正犹豫,便听对面冷不丁的有人说话道:“少喝些。”
少女抬起头来,太子殿下还看着她,顺手将自己的金杯放下了,又去拿第二只,“沾一沾就行了。”
林兰池耳根子红了,知道刘弗章是看到她刚刚被酒辣得皱眉头。
等两边各两杯金杯被喝了,许念卿同双文又拖着餐食来,上面摆盘都很精巧,三鲜笋、炒鹌子、烙润鸠子、酒醋蹄酥子...
林兰池身边的柑橘布菜,她稍稍吃了些,再看对面的刘弗章,忍不住也开口道:“少用些。”
刘弗章诧异地抬起头来,像是没想到她在这等着他呢。林兰池抿住唇笑起来,很明显被哄开心了。
太子殿下松了筷子,只轻轻地哼一声。
堂内在的都是他们各自身边亲近的人,不怕有人说什么闲话出去。等到了膳食最后,才有许念卿又进来,端着系了红绳的两个半卺。
林兰池接过一头,刘弗章是另外一头,喝酒的时候彼此牵引,只稍往自己这来些,便要拉着对方。
刘弗章不让林兰池喝酒,便一直拽着那绳子,毫不讲道理。
等都用完了,二人各自换了常服,又要去给皇帝见礼。这次总算是一同过去,林兰池稍稍能与太子说上两句话来。
“在柳府的时候,还以为殿下要生气了呢?”
刘弗章闻言摇头,“这种日子,生气做什么?你不是应对得很好吗?”
他想到什么,又道:“你说的话很好,柳香瑛的事情,还是得让她回京城来,天高皇帝远,指不定她能生出什么事情。”
“把她放在咱们眼皮底下,也算挟天子以令诸侯了。”
林兰池笑着点头,然后道:“这些事情,让殿下操心了。”
刘弗章被她一夸,宛若给炸毛的老虎摸顺了那身油光水亮毛,得意地刚要开口道:“你我本就是一体...”
他转过头去,想仔细同林兰池目光相对,表达些少男情绪,却发现对方正在看着前头发呆。眼神游离,很是心不在焉。
感觉不妙。
他太熟悉林兰池有时候的表情,也不是不高兴或者是别的,而是在寻摸些新主意,总之不是好的那种。
太子殿下试探性问道:“你在想什么呢?”
林兰池认真答道:“见完陛下,若是没有别的事情,我们是不是就要回东宫去了。”
刘弗章点头,同时忽而有了个很不妙的猜测。
林兰池又道:“那今天晚上,我要与殿下敦伦吗?”
他最后一个词一出,刘弗章恨不得上去捂住她的嘴。还好身后的宫人们都很有眼力见地落在后面,应当是没有人听清楚林兰池刚才说了什么话。
刘弗章涨红一张脸道:“你怎么知道的这个词!”
林兰池疑惑地看向他,“是宫里派来的嬷嬷说的,还送了我许多辟火图和书籍,让我与殿下一起看。”
她说的好像不是什么压箱底的东西,而是可以拿到书塾去教学生的儒家经典。
刘弗章彻底输了,小声哄道:“这种事情回去再说吧...”
“哦。”
林兰池眨眨眼,她其实还是很想问,既然他们有肌肤之亲就会互换,是不是还是不要敦伦比较好。
她实在无法想象用太子的身体来对自己的身体做什么。
如辟火图上画的那样扭成麻花?
林兰池下意识摇了摇头。一旁的刘弗章张口本来想问她又在想什么,但更怕听到些不想听的。
两人进了福宁宫,林兰池端了宫人递来的枣栗盘,欲进内拜,刚要进去,便听一道声音道:“这就是太子妃吗?”
她诧异地抬头,看见一个同刘弗章有三四分相似的青年正站在皇帝身边,皇帝一手按在他肩头,二人是极亲昵的父子样子。
她再看身边的刘弗章,后者已经彻底冷下一张脸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