后来林兰池陪刘弗章发了会呆,她生来就不怎么会安慰人,更何况是安慰太子殿下。两人处境一般模糊,搜肠刮肚安慰起来,自己先觉得没什么用。
下头的沈魁首又唱到“...华山畿,华山畿,君既为侬死,独生为谁施?欢若见怜时,棺木为侬开...”
太子渐渐地从那情绪里脱出来,回头看林兰池坐在一边,似乎抽出来一本册子在看。
他不用想也知道是那本游记,太子心头喟叹,开口道:“算了,这个月我要与陛下去一趟宗庙祭祠,这样说来,下个月若是日子不错,你就会嫁进来了。”
“现在要有什么想玩的,要玩的,就尽快去。”
林兰池抬起头来,像是没反应过来刘弗章怎么换了态度,不过她适应程度很好,点点头道:“那小人先走了?如珠还在下面等我。”
等她回了位置,刚好沈魁首唱到最后一曲,王如珠好奇道:“你被谁叫去了?”
林兰池道:“远房亲戚。”
林兰池那一堆亲戚翻起来简直是一笔烂账,王如珠没追问,怕问到林兰池的伤心处。
只是回程的车上,她递来一份账本给林兰池看,后者意外道:“这是什么意思?”
王如珠看天又看地,最后含糊道:“...之前的事情,是我没护住你,让你在王家吃了委屈...”
“我知道你的处境,”王如珠道:“这是城东的铺子,连带着两处乡下的田庄,都是有账本盈利的,你自己要记着打理。”
林兰池倒没立刻推辞,转过头来问王如珠道:“你自己....?”
王如珠害了一声,笑道:“王家一半归我,另一半给王仲那个臭小子,你说我有没有?”
林兰池放下心来,伸手接过那账本,“我收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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太子殿下说很快婚期便至不是假话,毕竟宫里人来的次数越来越多,许念卿也跟着忙起来,陪着她一道的还有柑橘。
只有阿喜,坐在廊下接落下来的雨水,大多时候都是清闲的。
她手边上摆着一碗蜜饯,和之前吃的倒是同一种类型。
这是那神秘的漆盒出场之后又来的热闹,每十天,谢自安的人都会将不同的漆盒送来,里面放了各种吃食,还有些女子用的首饰或者香粉。
林兰池一开始还往外头发,到后来那盒子里就每样都多一份了,像是已经知道了这件事。
从那之后,少女就懒得在乎这件事了,毕竟谢自安太过神通广大,对于这样的事情,兵来将挡水来土掩,干坐着着急也没有用。
林兰池坐在书房打理王如珠给她的那一本账本,上面的数和她后来去查得有些对不上,现在还在算到底是哪里出了错。
全沉音院上下,只有卫七一个忙上忙下,试图设下天罗地网,非得把谢自安派来的人抓住了。
不过他前脚刚从后院墙根发现脚印,后脚谢自安的人就换了地方进来。等到卫七同那边换了几次围堵,林兰池出嫁的日子也快到了。
这些天,崔婉心一直借口生病,每次林兰池去请安都避而不见。
久而久之,林兰池还以为她会装病到她出嫁的时候。
不过太子妃大婚前夜,崔婉心还是来了,不仅来了,还是盛装出席,往日都不见崔婉心打扮得这样隆重,紫金大袖衫内衬金边的襦裙,头面也是近乎纯金的。
崔婉心生得便美而精致,即便到了这个岁数也只是增添一两分风韵来,半分不减端庄雅气。
她一走进沉音院,盈盈光照,光彩动人。
林兰池彼时刚换了大婚的嫁衣,正背明日要行的礼,就算当今陛下宫里没什么人在,也是不少个礼要行的。
除此之外,还有许多要求与规矩,到时候要是太子妃出了半点差错,丢的就是太子的人。
林兰池可不能做这等事情。
她背得头都要发麻,刚拿起手边的错认水喝,扭头看见崔婉心进来,身后跟着一脸纠结的阿喜。
看阿喜的样子,估计是在纠结到底要不要把崔婉心赶出去。
林兰池笑着叹气,将错认水放到一边,同身边柑橘使了个眼色,要她去把阿喜拉出去。
等侍女们下去了,崔婉心也落座下来,试探性开口道:“这几日我一直生着病,也帮不到你什么,你不怪母亲吧?”
她看眼色的那架势过于明显,林兰池摇摇头,轻声道:“这些不用母亲操心,柳大人已经置办齐了。”
就算崔婉心不要脸面了,柳直还要脸呢!林兰池从柳家出去,若是嫁妆不好看,岂不是惹官场上同僚笑话?
再者说,太子殿下也许也是惦记这一点,后来又叫人送过来好些东西。
除此之外,其实还有林家...
想到那件事,林兰池沉默了一瞬,只是未叫崔婉心看出来了。后者其实也没数过林兰池有多少抬嫁妆,但见两个厅堂都摆不完,清楚这件事是无需她插手的。
所以她也根本没有什么愧疚感可言。
等开了话头,崔婉心便又接着道:“你日后嫁入东宫,要记住时刻小心,那里不必家中,许多事情不能再那么鲁莽...”
“若旁人不来害我们,也莫要害他们...”崔婉心说着的时候就盈盈落下泪来,“...当年,我同你父亲相识在鹿鸣宴,就是被那些人陷害...”
“...他救了我,我随他出宫成亲,远赴边地,洗衣做饭,烧锅理账,事事件件都要我亲自去做,后来好不容易你父亲做了好官,层层升上去,我们的日子才一点点好起来....”
林兰池想到年幼时候,林履雪将她扛在肩头,哄她吃糖葫芦的好时候。
吃了糖葫芦,逛了庙会,左边一只棉花扎的兔子,右边又是许多蜜饯点心。
母亲笑呵呵地哄她,拿了水仙灯要她放。
她渐渐也随之红了眼眶,哽咽着说不出话来。
崔婉心低头擦泪,哭声道:“...我知道明天拜高堂,你要拜你父亲的牌位,不肯接受柳直,母亲也不愿意嫁给他...当初不是因为你的缘故,我也不会听从崔家的要求,嫁去东京城...”
她握住林兰池的手,轻声道:“栩栩,你和母亲感情最好了,你能理解母亲的吧?”
林兰池隔着泪眼,低头看崔婉心握住她的那双手,轻轻地回握住了。
“嗯。”
崔婉心笑了起来,又道:“我就知道!我就知道你只是跟母亲生气!既然现在也不气了,不如把你妹妹放回来吧,她在——”
林兰池猛地将手抽了回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