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说得意的时候或许未必是时候,总有老天爷要来收你做过的恶。
崔婉心食不知味地吃完这一席,送罢宾客转头看林兰池,后者朝她笑笑,恭敬道:“既然母亲没有别的事,女儿就告退了。”
她身后的许念卿连个眼神也未给崔婉心,崔婉心身边的嬷嬷扶住她,小声抱怨道:“这都叫什么事情,好大一尊佛——”
崔婉心瞪了她一眼,那嬷嬷连忙闭上了嘴。
“回去,去香瑛那...”崔婉心说着就又心酸起来,低声道:“这次叫她受了这么多委屈,真是对不起这孩子...”
另一头林兰池进了沉音院的门,柑橘迎上来,替她换了身上的衣服,又将挡帘放下,香薰点起来时,林兰池想起什么,问道:“卫七在吗?”
柑橘点头,小声道:“他白日没跟着主子,去了东宫,刚才回来了。”
“好,你叫他过来。”林兰池敲了敲那床边,又道:“你去找许念卿,跟在她后面学着些,你和阿喜,日后是要和我一道去东宫的。”
柑橘稳重惯了,知道了也不高兴,只老成地点点头。
林兰池躺下去,又坐起来,她心中总觉得有些不对劲,柳香瑛虽然是没脑子,但是也不是没脑子到这种地步的人。
她今天的午宴,是近乎失了心神了。
“你想些法子,不管是支钱还是怎么样,在柳香瑛身边埋个人,我得清楚她这些天都在干什么。”
就当林兰池多想吧。
等柑橘出去,窗棂忽地一动,便是卫七落在地上。林兰池虽然已经有了睡意,却坐起来,指着墙角那个漆盒道:“你去查查,这是谁送来的?查不出来,就送回暗卫司去查。”
卫七点头,带着那三层的漆盒出了柳府换了衣服便径直进了上次的当铺,二楼坐着的是白一,正在擦一把削铁如泥的刀。
见他进来,白一站起来,纳闷道:“你不是在小主子身边守着吗?怎么过来了?”
卫七道:“小主子让我来查这不知谁送来的盒子,你可有什么头绪?”
白一平常就是装作这当铺的掌柜,自然眼神毒辣,他接过那死沉的漆盒,看见上面的漆画便是好大一声哬。
卫七皱眉,问道:“是好东西?”
白一道:“这是多少年的工匠手笔?就做一个漆层就得三五年,更别说连着金子一道封进去、何止是好东西!是千金万金也难买的好东西!”
卫七愣住了,低声道:“那能买来的主——”
“我去查,这种工艺,只有晋州有,只是查出来...”白一却有些犹豫,“这路数,不会就等着我们去晋州查吧?”
本就没特意署名的人,会百密一疏,送来一份只有在某个地方能当做贡品的东西吗?
白一道:“你该和主子禀报一声。”
卫七偏头,有些犹豫,“咱们这样做了,岂不是瞒着小主子?”
白一不解,他同林兰池没打过交道,也几乎不认识,不明白卫七一个忠心耿耿的暗卫到底在纠结什么?
他们这些暗卫,能有所谓的暗卫司,都是为了主子服务,为了未来的九五之尊服务的。
就算是死,也不应该犹豫片刻。
白一道:“你忘了你该效忠的主子是谁了吗?就算小主子未来是太子妃,但这历朝历代,不受宠的,死了的,病得不能,出家去的,何止是成千上万——”
“行了,”卫七点头道,“我会说的,不过还是提醒你一句,别在主子面前说小主子。”
白一哼唧道:“怎么了?”
卫七摇头,“你不懂。”
当初在王家那一次,卫七就懂了,在太子殿下心里林兰池到底有多重要。暗卫将那漆盒先放在当铺,又从暗道回了皇宫。
太子殿下刚下朝,这天气逐渐转热,从早上点卯到现在,刘弗章早上用的全空了,却一点也吃不下去。
双文小心地从他脑袋后面用一条冰毛巾擦汗,又端过来一碗紫苏凉水。扇风的两个小内侍年轻又脸白,是刚调来的,一句话不敢说,倒是扇的风大。
刘弗章冷眼看着,忽而问道:“你养爹呢?”
双文之前是梁秉山下头的,算半个干儿,后来林兰池主张让他替了梁秉山的职,就干脆让他跟着梁秉山姓。
这样表面上也算是给梁秉山留些面子,不至于要陪着太子殿下这么多年的人死得太难看。
双文轻声道:“养爹之前断了腿,撑着选完内侍宫女,就养病去了,如今瘫在床上也下不了地。”
原本其实也是能养好的,谁叫他经手了那安神香的事情呢?
他接下来的结局就是躺在床上发烂了。
现在东宫再也不会用香了,平常时候摆着的都是瓜果添些若有若无的香气。这几日本来百花齐放,下头的宫人摘了要给刘弗章用。
被双文不声张地打发了,以至于到现在外面还不知道东宫内发生的事情。
他擦了半天汗,刘弗章也凉快许多,一把喝完那紫苏凉水,就道:“你去找两个不识字的,以后到书房去。”
“是。”
桌上的小菜也不好吃,刘弗章又忍不住想起林兰池来,她倒是轻松,听卫七昨日来报,又是睡了一日的觉。
天底下哪有这样的?
太子忙前忙后,恨不得掰成六瓣来料理政事,太子妃却乐呵呵地睡在仇人的家里?
刘弗章心里烦得要命,也清楚这牢骚是因为他自己的原因。谢氏虽然发下狱去了,等待秋后问斩。
但是他们到底是望族门阀,得罪了一个,就等于得罪了一窝。
除却大理寺外,其余的六部都不愿意让刘弗章插手分毫。
话里话外的意思,就是怕稍有不慎,就得罪太子落得满门抄斩。
放屁!
太子殿下气得猛砸桌子,叶景之顶不住那些人,生了病又告假回去。范世达因为要新婚,也跟他告假。
倒是厉硕明捞了出来,只是一时半会大理寺尚且需要他,又没办法用到别的地方。
到底官场上还有谁可以用?要是林兰池是个男子,刘弗章早派她去阴人了。
恰思考这时,卫七翻窗进来,刘弗章吓了一跳,冷着脸问道:“你怎么在这?”
卫七忙把事情交代了。
刘弗章:“......”
“我叫你跟着你主子,是白说了?”他发起火来,一把掀了桌子,怒斥道:“这样大的事情,人都能穿过你送到她桌子上了!”
“要你有什么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