崔婉心轻轻擦了脸下的眼泪,却没有掏出证据来。她需要一些更有利的证明,证明虞自容现在并不是耍耍她罢了。
而是真的要帮她。
在确定这一点之前,那份证据她不会轻易取出来。
崔婉心低头道:“满城的风风雨雨还不够说明她居心不良,不孝忤逆吗?”
虞自容冷笑一声,“你也知道是风风雨雨,说书人说了两句话,你就要我去禀报皇帝和太后,岂不是太痴心妄想?”
她坐直了身子,接过身边侍女递来的茶水,又低声道:“天太热了,该让六局那送些冰来了。”
东京城冰价颇贵,高门大户之间往往会自制冰室,储存旧冰。但柳家的冰,却不是崔婉心说的算。
柳直宠妾灭妻,虽不明显,却已经足够恶心经年养尊处优的崔婉心。
她知道这番话是说给她听的,是为了让她难受的。这些原本她都不要经受,都是因为林兰池,因为那个从小没有教好的孩子——
崔婉心道:“小人还有一份证据,能证明她曾经试图杀人。”
“若是太子妃不能堪此重任,被换下来,再等三年,虞家妹妹也能来参选了吧。”
虞自容听了这番话,略吃惊道:“崔婉心,那可是你的亲生女儿,你真要做成这样?”
她还以为崔婉心只是想要打压她那据说与她不和的女儿,现在看,却像是恨不得对方死了算了。
崔婉心只是道:“这是大义灭亲,有何不可?”
虞自容道:“好。”
她凝住目光久久地看着崔婉心,随后道:“你随我去见一趟太后便是——”
“你们要去见谁?”
只听声音未见人来,崔婉心还不明所以,虞自容已经变了脸色。随后那一道屏风外面便走进来一道高挑身影。
刘葳兮一脸假笑,浑身散发着被吵醒的不满气场,看看虞自容又看向崔婉心道:“你们要去见谁呢?怎么没有一个人回答我?”
虞自容勉强撑起气场道:“长乐,你怎么进来都不让宫人们通传一声?”
刘葳兮直接坐在她下席,挑眉问道:“因为我不想,有问题吗?”
这尊大佛来得莫名其妙,更像是有谁捅出去了消息,或者干脆就是太子殿下的警告。
想起康妃的下场,虞自容立马改口道:“什么问题都没有,崔大娘子与我是旧相识,所以进宫小聚罢了——”
崔婉心突然打断她道:“荣华夫人怎么不肯说真话?”
她看长乐公主进来虞自容便一副慌张样子,自然认为长乐公主能压虞自容一头,慌不忙地开口。
虞自容一双芊芊手恨不得把那茶碗捏碎,心里大骂崔婉心蠢货。
崔婉心却已经又在长乐公主面前演了一遍那故事,可刘葳兮却不见她设想中的半分同情,只是淡淡道:“你就是我嫂嫂的亲母亲?”
崔婉心后知后觉反应过来,点头也不是,摇头也不好。
刘葳兮道:“你可敢为你说过的话做担保?”
崔婉心下意识想要摇头,她自己也清楚说的这些话一半是添油加醋,一半也不尽然是真的。
但是刘葳兮目光如炬,令堂中的崔婉心只得咬牙点头。
刘葳兮道:“证据呢?拿出来!”
然后让我撕个稀巴烂,这点破事,一大清早扰我美梦!要不是为了哥哥和嫂子,他才不同这贱人虚与委蛇!
崔婉心却猛然摇头,咬牙道:“这证据事关紧要,不到陛下与太后娘娘面前,小人不敢交!”
她想到什么,豁出去道:“若是今日殿下不让我见皇后太后,我明日便去敲登闻鼓!”
刘葳兮眼前一黑。
太子殿下来人只是叫他过来看着这件事,出手拦一拦,没想到林兰池的亲生母亲是这副架势啊!
登闻鼓院估计也想不到能接到这种案子啊!
无论如何,看崔婉心的架势,若是不叫她今日见到太后或者陛下,那她说不定还真的敢去敲登闻鼓。
原本在宫内能收场的事情过了明路,到时候就不会好收场了。
就算林兰池没有做过那些事,史书都会记载这位历史上的太子妃乃至皇后,曾经被亲生母亲敲了登闻鼓告。
这是彻底的恩断义绝了。
刘葳兮没有母亲,也见过为了孩子能豁出去一切的母亲,例如石晚亭的母亲。但他还是第一次见到这等和女儿不死不破的母亲。
他不禁有些怀念太子殿下的手段,遇到不喜欢的事情,便简单粗暴地了结了。他是未来储君,天底下第二有权势的人,谁能拿他如何?
长久的沉默让崔婉心害怕起来,她飞快地看向虞自容,后者开口打圆场道:“这点事情,何必敲登闻鼓?”
“陛下你是见不到的,已经上朝去了。倒是太后娘娘,若是她老人家礼佛完了,你倒是能上去说两句话。”
崔婉心不知是想起什么,欲摇头,但虞自容又道:“今日我们给了你机会,你要是不要,那便没什么好说的了。”
“你明日要还敲登闻鼓,那就是你自己不知好歹,非要得罪天家!”
崔婉心慌张道:“好!我们现在就去面见太后。”
话赶话到这地步,刘葳兮再想出新主意已经来不及了。等虞自容一站起来,他便低声威胁道:“娘娘可知道这件事现在已经与你有关了?”
你难道不怕太子报复?
虞自容也悄声道:“崔婉心同太后娘娘之间,有些矛盾在。”
话毕,她便装作没事人,优雅往前走去,崔婉心从地上爬起来,擦了两边眼泪,也作一副端庄样貌,规规矩矩跟在虞自容后面出去。
刘葳兮原地咬牙,心想这事办砸了肯定要被兄长教训,另一边飞快抓住身边的侍女道:“你去找韩内卫,让他现在就去西郊狩场,将太子殿下叫回来。”
另一边。
太子殿下刚拉弓射箭,迎头射下来一只青头雁,下头的侍从欢呼着去捡。
回头来范世达愁眉苦脸道:“我也要射一只吗?”
“你怎么了?”刘弗章道:“瞧你一脸的不高兴,不知道还以为孤诓你来了!”
范世达道:“小人不是不高兴,实在笑不起来,您小选,殃及无辜,让我也得了个夫人。”
刘弗章新鲜道:“谁?”
范世达刚要开口说话,远处忽而跑来一个年轻的武人打扮的少年。
刘弗章脸色一变,一拽缰绳冷声道:“走!现在回宫!”
还是出事了!该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