城外。
谢自安低头看向白连翘身边的年轻男子,一双冷目里毫无感情,精致的倒像是人偶炼成的一般。他笑吟吟地握住手中的手链,对那人道:“你把刚才的话再说一遍?”
白连翘心口噗通直跳,她旁边那人更是抖得像是筛子一般,最后直接膝盖一软跪了下去。
冉决明颤抖道:“...主人,咱们的人现在实在进不进去,谢温候那边已经查过了,真的没有林娘子的踪迹。”
谢自安低头看着那手链,是一串已经被摸得磨损了的红绳,上面编了些花样,还有一块小小的金子坠着。
多年磨炼,其实已经看不清上面的字了,但是这字一直藏在谢自安心里。
是他心急了,后手没有铺好,又被对方佯诈了一番。
想到这里,男人气得咳喘起来,白连翘连忙上前去取出香包里面放的五石散来,小心翼翼地喂进主人的嘴里。
一边动作,她一面还忍不住说道:“...您是有喘疾的人,受不得气,请您莫要再继续生气——”
一只如铁钳般的手捏住了她的手,谢自安抬起头来,沉声道:“我要刘弗泽的命,杀了他!”
冉决明爬起来,连忙道:“属下这就去办!”
-
宫内。
林兰池从胸膛因缺氧而产生的剧痛中清醒过来,短暂地恢复了意识。宁乾的手还在上下一张浸透了水的纸,但是林兰池能感觉到鼻子处被轻轻地戳了口子。
他没要自己死。
也是,本来他们是要用自己来威胁那个叫做谢自安的人,康妃只是因为自己不快而折磨她。
但是一个疯子的折磨随时都会过界,刚才她差点就因为呼吸不上来而像那次在水里一样死了。
康妃在哪里呢?
她试图透过纸来看对方的痕迹,但是只能隐隐约约看见在灯光的照射下有两个影子。一个离她很近,是宁乾。
一个离她很远,应该就是康妃。
只有一次机会。
林兰池活动口腔,用力地咬了一下自己的舌头。在舌尖痛苦爆开的一瞬间,她的头脑再度清醒过来。
在宁乾俯身而下的瞬间,她抽出了自己发间的簪子用力地扎了下去。
对方往后跌去,与此同时,康妃尖叫一声,冲上来双手如钳,嘶吼道:“....我要杀了你!杀了你!”
“谢温候竟然敢威胁我!要我把你交出去,我才不会,我要杀了你!凭什么好的东西都属于太子——”
林兰池用力扯下脸上的贴加官,朝着康妃丢去,后者下意识躲闪,反倒是被林兰池抓到机会,她低下头,用力朝着康妃撞去。
康妃原本就是个关在冷宫的废妃,缺衣断食,她的身子大不如前,哪里经受得住的这一下。
林兰池将她撞倒在地之后,自己也是头晕眼花了好一会才缓回劲来。
看来以后还得练武。
她试图制住挣扎不休的康妃,但康妃这会像是疯地更厉害了,随手抓住身边的东西就要往林兰池身上砸。
这里应该是她住的冷宫,地上也没有什么东西,康妃到后来干脆揪着地上的地毯,拽着桌子椅子腿要打砸。
那上面的东西碎了一地,哗啦啦的声响在耳边炸开。
林兰池此刻心中只有一个想法,还不如把康妃踢死了算。就在她用力制住康妃的同时,两人身后的宁乾终于狠心拔掉了胸口的簪子。
他痛苦满面地徒手捂住伤口,从地上爬了起来,抖着另一只手抽出自己腰侧的长剑。
林兰池背对着他,一无所知。
宁乾举起长剑,大喊道:“...主子!让开!”
下一刻林兰池回过头来,恰看见他的剑在灯光照射下一抹亮色。与此同时,刘弗章一脚踢开门,手中长剑挽过一道血花。
鲜血淋漓。
溅在少女那张原本不谙世事的脸上,她颤动长睫,目光游离地看向门口,写满了害怕。
刘弗章焦头烂额地找了一晚上人,现在看到人好好的,后知后觉的怒气上涌,怒道:“不是胆子大得很吗?现在怕什么——”
林兰池一下子便扎进他的怀抱,颤动双肩无声恸哭。
刘弗章虽然口上逞强,行动的时候却遵从本心,张开双臂来,“...哭什么?”
差一点,差一点就又死了。
林兰池自从母亲走后,就几乎没哭过,没有人在乎她哭什么,反倒是会嘲弄般笑她哭得可笑。即便到了熟悉人的怀抱,这恸哭也是无声的,像是弓箭拉了满弦,即将崩断。
刘弗章抱着她只一息便觉得不对劲,又将人捉出来,粗糙的手指按住她的唇,“怎么不哭出声?撑着给谁看?”
林兰池偏头躲开他的手,反倒是把脸上没撕干净的贴纸痕迹露了出来,一层两层的,粘糊糊地耷着。
太子殿下原本温和下来的脸色变了,捏起那纸层,揉了一下。随后他便捉着林兰池的脸将人脸上所有的纸全撕了下来。
林兰池后知后觉想从他的怀抱里出来,却听到男人冷声道:“康妃动的手?是不是?”
她从来没有听到太子殿下这样说话,一时间甚至不知道自己该点头还是摇头。
但很快刘弗章便将她放了下来。
林兰池顾不上思量自己心里的反应,便听刘弗章道:“卫七,进来把人都料理了,废妃谢氏同暗卫试图谋害贵女,起了内讧,两人俱死。”
两人俱死....
被束缚得动弹不得的康妃听闻这句话,用力地抬起头来大喊道:“刘弗章,你不忠不孝,谋害庶母!你——”
房门关闭,声音消失得一干二净。
外头只站了一个气喘吁吁跑来的梁秉山,远远的倒是有许多人举着火把连同灯笼,正在朝这边跑过来。
林兰池呆呆地看向刘弗章,后者道:“事情已了结,有关废妃的人,全部杖毙,一个不留。”
“...任明殿姑姑掌事不利,连同她手下的人一道...”刘弗章回头来看站在一边如乳鹌鹑般不知所措又乖顺的林兰池,理智总算回了笼,“算了,她们算是失职,就按失职的处置。”
意思是命保住了,但是总是要受点罪。
林兰池犹豫再三,两手胡乱擦了脸上的泪,还是道:“...姑姑是个很好的人,请殿下...”
“很好?”
刘弗章就不明白了,这天底下到底哪里来这么多好人?就他一个是坏人?
林兰池侧看了一眼旁边假装自己是木桩子的梁秉山,低声哄道:“您是比她还要好的好人,殿下就请放过他吧。”
哼。
这还差不多。
“...那就轻罚,至于怎么罚,你让卫七来告诉我。”
意思是把人又放回来给她用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