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天,华锦玉离开帝都的日子,桃夭以田越的身份跟在华锦玉的身边。
两天来桃夭一直陪着华锦玉逛西逛东的,差不多将帝都所有的地方都逛了个遍,没有神力没有武功的她这两条腿都快逛断了。
现在,他们正在离开帝都的城楼前,君阳代表整个君朝来为华锦玉送行,同君阳一起来的有冯达,还有她的亲哥哥,永乐侯府的小侯爷颜如玉。
哥哥的到来是桃夭万万没想到的,凤凰台比武是第一次和哥哥相见,这一次是第二次。
他们虽然是亲人,血脉相连的亲人,却并不熟悉,桃夭抬眼去看颜如玉,上一次在凤凰台,因为隔得太远,并没有看清哥哥的长相,现在离得近,将哥哥的面容看的清清楚楚。
哥哥的名字是颜如玉,哥哥当得起这个名字,当真是容颜如玉,周身清雅至极,如果要用一个字来形容她的哥哥,唯有“雅”字当得。
“这位是?”一直站在君阳身后一步的颜如玉突然上前来,看着桃夭问。
“他叫田越,是本太子的朋友。”站在桃夭身前的华锦玉随着颜如玉的视线转头,看了一眼桃夭,介绍道。
桃夭早就发觉了,今天的华锦玉格外的沉默,除了必要的话,一句话都不说,今天到现在为止还没有主动跟她说过一句话。
桃夭客气而疏离的笑了笑,点头示意,华太子说的不错。
“华太子,恕我唐突,我看这位田越公子十分像之前我游历各地见过的一个人,能否借他一会,说几句话。”颜如玉并没有就此罢休,如他所说十分的唐突,不光桃夭十分诧异,在场的所有人都很诧异。
冯达甚至都在不容易察觉的地方
拉住了颜如玉的衣角,提醒他,但丝毫作用都没有,颜如玉面色如初,一如既往的温润如玉,风轻云淡,丝毫不为所动的看着华锦玉,等待华锦玉的回答。
华锦玉似乎对这些并不在意,又或者说他此刻的心思全在别处,没多想就点头,“田越是本太子的朋友,只要他同意,本太子不会有什么意见的。”
华锦玉说话的时候眼睛的都没错一下,直直的看着帝都的方向,相识等待着什么。
等待着什么,君阳不清楚,冯达不清楚,颜如玉不清楚,她桃夭可是很清楚,之前华锦玉层明确的告诉过她。
他在等她,等真正的她,神女桃夭。
此时,她就在这,以另一种身份,另一种容貌。
神女桃夭在这,又不在这。
桃夭没办法拒绝,更何况她也想知道颜如玉到底想对她说什么,遂点点头,和颜如玉走到一旁,确定在这里说话,其他人不会听见半点,才停下。
“夭儿,你怎么这幅打扮,你这脸是怎么回事,易容了,谁教你的易容术,还不错?”刚停下脚步,桃夭刚转过身,要抬头开口去问,颜如玉有什么事,却听到颜如玉一股脑的问了一堆问题。
前两个字就把她给问蒙了。
刚刚颜如玉叫她什么,桃夭?不是刚刚才问过她的名字吗?她的名字是田越呀。
“小侯爷,你刚刚说什么,我没听清,能再说一遍吗?”桃夭深深的吸了一口气,不断的在心里告诫自己,要镇定,镇定,再镇定。
桃夭眼眸从表面看十分平静,实际上波涛暗涌,她心里紧张的要死。
“夭儿,你跟哥哥还装傻吗?”颜如玉一听桃夭的话,缓缓的笑了,满眼宠溺的看着桃夭,嘴角带着轻轻的笑,声音打着旋飘进了桃夭的耳朵里。
这声音,简直要怀孕。
桃夭抬着头,看着他哥哥如玉般润泽的带笑容颜,反驳的话一句也说不出。
颜如玉的眼神很明确的告诉她,他是真的看出她来了。
怎么会这样,明明这才是他们第二次见面,第一次还隔得那么远见的,她哥哥是神吗?这都能看出来。
桃夭呼吸,再呼吸,面对颜如玉坦诚宠溺的目光败下阵来,“是我,你怎么看出我来的。”
“明明没见过几次。”这一句是桃夭小声嘟囔的,但颜如玉可不是等闲之辈,将桃夭笑声嘟囔的话一个不落的全部听到耳朵里。
不过却也没有说反驳什么,因为桃夭说的正确,她确实没见过他几次,虽然他见过她无数次,偷偷的,在她不知道的情况下。
没办法,谁叫他只有一个妹妹,自然想念的很,虽然父亲母亲百般阻拦,他还是成功的看了桃夭很多次。
他的妹妹问他,如何认出她来的,明明她改变了容貌,性别,但他觉得他认出他亲妹妹不是理所当然的事吗?
因为桃夭可是他的亲妹妹呀。
“怎么认出你的不重要,重要的是你不好好待在君朝,跟着华锦玉去华国做什么?”
“你如果不想要神女那个身份,就不要了,现在你的易容术不错,其他人也认不出你,就以这个容貌回家吧,父亲母亲都很想念你,一直都在等你。”颜如玉声音依旧温和,但脸色却有了些严肃和认真,就像一个认真为妹妹考虑的认真的哥哥一样。
家?父亲母亲?真的是好陌生好陌生的词汇。
前世她从来没听过的字眼,这一世也没有听到过的字眼,这还是第一次听呢。
好新奇的感觉。
是呀,这一世的她是有家的,君玄之前就告诉她了,但是,之前君玄告诉她的时候没有实感,很模糊。
而现在,她的哥哥,亲哥哥,真心实意,甚至可以说得上是殷殷切切的关心她,劝服她,要她回家,说父亲母亲在等她,一直在的等她,很想念她。
哎,怎么突然感觉鼻子有点酸,眼睛有点湿,不应该这样的,有家,有父母不是一家高兴地事吗?怎么眼睛里不断有水流出来呢,止都止不住。
“怎么哭了,快收收泪。”颜如玉一看到桃夭哭了,一下子就慌了,手足无措,处于哥哥保护妹妹的天性,下意识的就像伸出手,抱抱桃夭,安慰她,就像哄小宝宝一样。
但手伸到一半,便停下了,因为,桃夭是男子的装扮,两个男子抱在一起,会传出什么样的传闻,天知道。
就这样,颜如玉,一个面对任何人都轻松淡定从容的小侯爷,此时如热锅上的蚂蚁,完全不知道该怎么办好。
“不哭了,哥哥,哥哥给你买糖吃好不好?”真是被逼到了极点,连这样的话都说出口了,颜如玉知道这样的话说出来很白痴,但只要能让桃夭停止哭,无论多白痴的话他都会说,不带片刻犹豫的。
“噗嗤。”哥哥太有趣了,什么呀,这种哄骗小孩子的话,他真好意思拿出来说。
桃夭眼中还带着泪,但已经停止哭了,因为颜如玉好笑的买糖话。
“不哭了就好。”颜如玉露出一个十分无奈无可奈何的表情,他感觉他刚刚就是在哄孩子,你看,这不很有用,孩子已经不哭了,还笑了。
“不想回家,就不回家,你想怎么,哥哥都全力支持你,千万不要哭了,如果让父母知道我惹哭了你,哥哥我的皮就不用要了。”颜如玉用温润如玉的脸可怜兮兮的说着关心桃夭的话。
桃夭抬着头,看着颜如玉,心中想,这就是她的哥哥,真好。
她有哥哥了,她真的有哥哥了,如果可以,桃夭真的想大喊一声,对全世界宣布她有哥哥的事,让全世界都知晓她的快乐,她的幸福。
怎么可能不想回家,她好不容易有家了,现在就想长出翅膀,飞回家,握在父母的怀里,撒娇,就想自己一直梦想的那样。
但是,很奇怪,她有些害怕,害怕回家,或许是对未知事物的恐惧,又或者是其他,反正,她有些害怕。
就想一直是孤儿的流浪孩子,突然被亲生父母找到,亲生父母对她说,跟我回家,结果流浪的孩子却害怕的惊恐的摇了摇头,说,我不回去,我已经习惯了一个人,你们对我来说虽然是血脉相连的亲人,但我们之前脸面都没见过,实际上就是陌生人。
此时的桃夭就是那样,有所恐惧,而且她真的已经习惯了一个人,习惯了没有亲人,没有家人,没有家的生活,前世二十多年是,今生十八年是,加在一起四十余年。
她已经四十余年一个人了,说实话,她根本不知道如何和家人相处。
她根本想象不出来,从她的口中喊出哥哥,父亲,母亲这样的词语。
她只要一想,就觉得很突兀,和她超级不搭的。
“我有事情要去华国办,会回来的。”桃夭低着头,沉默了很久,心里斗争了很久,最终还是决定去华国,至于回家,她觉得她需要一段时间接受,适应,过度。
她尽量用平静的口吻,用公事公办的态度回答,她现在还不知道该如何和颜如玉,她的亲哥哥相处,无法表现的自然,很生硬,就像刚刚学走路的孩子,磕磕绊绊的。
“去华国办事?需要哥哥帮忙吗?哥哥在华国倒是认得几个人。”颜如玉一听桃夭愿意回家,虽然是先到华国去,之后再回家,但最终会回家就行,关切的问,努力提升妹妹心中他这个做哥哥的地位。
虽然桃夭没有喊他哥哥,但也没有否认他说的话,就是承认了他的身份,认了他这个哥哥。
之前,他还很担心的,怕他的神女妹妹因为十八年不联系她,不认他这个哥哥的。
当然,就算妹妹不认,他也有办法,他会使出绝招,让妹妹认他的,那就是死皮赖脸。
千万不要说我这样做,有失身份,在妹妹面前,身份什么都不是,妹妹才是最重要的。
家里没有妹妹的男孩子一定都这样想,因为看着其他朋友有妹妹可以宠,他们都是各种羡慕嫉妒恨的。
就像女孩子希望有一个呆萌呆萌或者帅帅的弟弟一个道理。
桃夭摇头,不要,她连一声哥哥都没喊出来,怎么能接受颜如玉的帮助,那样,她的脸也太厚了。
不要吗?颜如玉看到桃夭连思考都没思考就摇头,十分伤心,夭儿不接受他的帮助是没把他当家人看,把他当做外人看吧。
因为只有外人才会将什么都分得很清,家人之间哪里用分你我。
但是颜如玉没意识到的是,桃夭从来没有过家人,所有人对于她来说都是外人,她已经习惯一物换一物,一力换一力,不习惯突然接受帮助。
就像第一次华锦玉救了她,她的反应是要请华锦玉吃顿饭,偿还了华锦玉的情。
“颜如玉,你们在说什么,说了这许时间?”冯达的脚步还没到,声音就先到了,远远的对颜如玉喊话。
桃夭正无所适从,不知如何脱身,冯达这一声太及时了。
“看来要走了,我们回去吧。”桃夭十分礼貌而客气的对颜如玉笑笑,没等颜如玉答话,便快速绕过颜如玉,往华锦玉的方向走去。
“我……。”颜如玉想伸手拉住桃夭,却拉了个空,他转头看桃夭,发现桃夭就像逃狼一样逃开。
见此,他不由的伸出手摸了摸脸,如果不是照过镜子,知道自己脸长得很温和,他绝对会以为是他脸长得太吓人,吓跑了桃夭。
看来他不能操之过急,对桃夭要慢慢来,否则吓跑了妹妹,他上哪哭去?
“太子,我们该出发了,否则在日落之前就到不了下一个城池了。”桃夭刚走到华锦玉的身后,就听到一位看起来女官打扮的女子上前对华锦玉道。
这已经是第三次催促了,桃夭叹了口气,华锦玉你也不用这么讲信用吧,如果她能来,早就来了,现在没来,肯定是来不了。
再说了,她不是在这吗?就是换了个方式嘛,也不算违约了。
“华太子,兴许你等的那个人已经到华国,在华国等着你呢,我们还是赶快出发吧,我可不想在黑漆漆的晚上赶路。”桃夭忍不住开口劝,语气温和,好言相劝。
“真的?”没想到一直没吭声的华锦玉听到桃夭说的话马上转了头,眼睛亮晶晶满含着期待看着她,问。
呃,桃夭此时真是满脸黑线,她都说了是兴许,什么真的假的?
“真的。”桃夭睁着大眼睛,努力摆出她说的是真话,她很真诚,从不会骗人的表情,回答,老天,她是真的不想大晚上赶路。
而且,她也不算骗华锦玉,毕竟华锦玉到华国的时候,她也就到了华国,也算是在华国等着他呀。
华锦玉就像一个没有智商的孩子,真的就信了她的话,还是深信不疑。
“那我们就赶快出发吧,早点到华国,就能早点看到她了。”华锦玉瞬间脸上带上了笑容,十分高兴的说,转头径直走到回华国的马车上,上了马车,还不忘招呼傻愣愣站在隐患地的桃夭。
“田越,你愣着干什么,快上来,别误了行程。”桃夭现在真心无力吐槽,忙不迭的小跑到了马车前,上了马车。
回华国的仪仗队就这样奇妙又顺利的离开君朝,向它的故土华国进发。
而君阳和冯达面面相觑,这华太子真是有意思,在这站了半天不走,那个叫田越的说了一句话,就欢天喜地的走了。
真是怪事年年有,今天格外多。
“颜如玉,你刚刚跟那个叫田越的说什么了,说了那么长时间?”冯达拍拍刚刚走回来的颜如玉的肩膀,问。
上一个问题还没等颜如玉回答,冯达便继续问:“还有那个叫田越的是什么人,刚刚他说了一句话,华太子就离开了,都是奇了怪了?”
谁知,就算冯达问了这么多问题,颜如玉还是一个问题都没有回答他,只伸手抚了抚刚刚冯达拍过的地方,用眼睛斜睨了一眼冯达,仿佛在说,不要随便派我,脏。
好吧,其实颜如玉有洁癖症,不过还不太严重,是被人碰了,会用手去抚的程度,而不是直接将被人碰过的地方撕掉。
“我看那个田越总有一种莫名的熟悉感,像是在哪见过,尤其是眼睛。”即使颜如玉不回答,冯达还能自顾自的说下去。
但这一次颜如玉有了反应,“你见到谁都说熟悉,那次靠谱过?”颜如玉语气不善的说完走到君阳的身边。
“殿下回去吧,贵妃娘娘还在等你。”不同于和冯达对话时的随意,很是雅致沉稳,有泰山崩于前而面不改色的大将气魄。
“恩。”君阳点点头,看了一眼喋喋不休的冯达,转身走到马前,上马,回皇宫。
冯达在君阳看了他一眼后,便闭上了嘴,也上了马,他知道君阳那一眼是什么意思。
告诉他,现在不是该开玩笑的时候,他们该干正事了,在华国太子在帝都,出了两国皇子内斗的事不好看,现在华国太子走了,斗争该开始了。
如果说之前是暗地里斗,不动声色,现在就是在明面斗,光明正大的争夺太子之位,争夺未来的帝位。
成王败寇是自古不变的真理,鹿死谁手很快就要见分晓了。
颜如玉骑在马上,跟在君阳的身后,忍不住回头看了一眼,他希望夭儿回来的时候君朝的朝政尘埃落定,他不想让桃夭被迫卷入皇权的斗争中,他希望他的妹妹可以安然无恙,平平安安的。
他会尽他所能尽快,让这皇权的斗争尽快结束的,一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