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莺卖个关子道:“此人你也认识,大小姐若想知道便跟奴家来。”
同样的暗道走到那边的客栈,刘莺将千夙带到了二楼一个位置坐下,唤来茶点。
千夙有些急,左等右等也不见人来。此时刘莺指着楼下道:“大小姐,你瞧,那人不就是你认识的故人?”
只见楼下一个身着青绿色的身影,正给客人介绍菜式,因着口才不错,每桌客人几乎都依着她说的点菜。有那难缠的客人,她也能得体应对,让人喜欢得紧。
千夙万万没想到,如今的海棠竟然像变了个人似的。刘莺这才跟她细说,海棠为了与那王明德和离,便四处找差事,只因那王明德死活不肯和离,除非给他百两银子方肯放过海棠。
海棠白平日在客栈做伙计,得空还会绣些枕巾帕子腰带鞋面兜售,每日是忙得抽不开身,有时还会帮刘莺料理舞馆的杂务活。
刘莺两口子见她如此勤快,是以在钱银方面也没有亏待于她,甚至会向熟识的人介绍海棠的绣艺。
难怪海棠像变了个人似的。心中有了期盼,生活自然更加上心。说起来,她是欠了海棠的。当初若不是做绝了,让海棠嫁与王明德,兴许如今海棠不会这样辛苦。可话又说回来,若不是有这一遭,海棠会彻骨变化吗?
千夙想了想,便要了个房间,让刘莺去请海棠来。
海棠知道千夙来,反而恭敬地喊了声:“晋王妃。”
“我听刘莺说,你要与王明德和离。如今筹了多少银子?”
海棠摇头:“还差甚远。不过只要他肯和离,便是给他千两银子都是值的。那王夫人最近欲为王明德寻一家世富贵的女子为妻,自然会允了我与王明德的和离。大不了我拿休书一封,也断不会与那王明德过下去。”
千夙点头:“你可怨我当初……”
海棠跪下来:“这都是命。若我不经历这些,说不定如今早就在沈碧姝的教唆下没了命。如此我还要感谢你。不瞒你说,我之前曾想了结自个儿,却被寺庙的师太救下,她说我命不该绝,都是因果轮回,皆因我种了恶因,唯有食下恶果。只要我回头是岸,熬尽这恶果,定会否极泰来。”
幸好她被救了。不然她可就要担下罪孽了。千夙也有些后怕,她差点就害了一条人命。
“海棠,你还差多少银子才能与他和离?我借与你,但需要你帮我。方才我见你向客人介绍菜式,做得很好,再培养一下便是能当掌柜。你可愿帮我的忙?”
海棠听了有些不敢相信。她能当掌柜?这怎么可能。
看清海棠在想什么,千夙也不瞒她:“我也不怕对你说,我与人开了一家食肆,万一将来有一日我落势了,也不会落得什么也没有的下场。这食肆花费了我许多精力,贸然交付给别人我很不放心,然而托付给你来管,我是放心的。皆因你与我都一样,都在为自己谋出路。”
“我真的可以?”
“不试试怎么知道不行。你若答应,我能立即带你去,更会着人教给你当掌柜的事宜,日后即便你不在我的食肆当掌柜,去别家也能行。自然,我也会替你解决你与王明德的和离。”千夙来个投海棠所好。
海棠答应了,不过还是有些不敢相信,她的运气竟然如此之好,王妃来帮她解决一直解决不了的事。想到那王夫人的嘴脸,还有王明德那拈花惹草的习性,她真是一刻都不想再见到他们。幸好,往后就再也不用受制于人了。
千夙等海棠收拾了简易的行李,这便往如意居走。
等海棠来到如意居,只觉得一眼便爱上这地方。恰东家文公子也在,他便考问了海棠几个问题,没成想,海棠一个未做过经营的人,竟有经营的天赋在,这下他便放心让海棠当这如意居的掌柜。
“你可识字?”千夙问。
“跟从前的主子旁听过几年。”海棠回答。
千夙很是满意。亮出一把算盘和一张试题来,让海棠敲敲看。
海棠从小被买进将军府侍候沈碧姝,因沈将军对这个女儿的宠爱,但凡是琴棋书画都着京中最好的老师来教,沈碧姝学了多少,海棠便也听了多少。举一反三她不敢说,但普通的识字和算术她完全没问题,对比起来,倒是比一般人家的小姐还学得多了。
千夙见海棠敲得有模有样的,她本就长得不差,若是给她换一身衣裳,说她是小姐都有人信的。
试题算完了,千夙一看,全对。这里头她故意出了几道题,一不小心便被蒙过去,然而海棠心细,竟然没中陷阱。
想想也是,若海棠不够心细的话,就不会屡屡在细节上算计于她,细节决定成败,这话一点没错。
“海棠,恭喜通过面试笔试。”千夙从怀中拿出一百两的银票来,交给她:“拿去和离,文公子会带你找个状师同去,那王家不敢不放你。”
海棠揣着银票,眼睛都湿了。从来没有人对她如此仗义,慷慨解囊。她是熬到头了吗?
“可是,我要不了这么多。”
千夙不在意:“余下的你拿去添些物件儿,便是好好拿点酒喝庆祝脱离苦海也是应当。哦,对了,住与食都在如意居后头的配楼里,有专门为掌柜留的房间。”
海棠的泪花更甚,这样她连花钱的机会都没了,哪怕挣一点都是自己的了。这感觉实在美妙,师太说得没错,她熬尽了苦果就会遇到贵人,王妃便是她的贵人。
那头海棠去和离,这边的千夙却愁怅起来,坐在二楼远远望着雁京的长街,好似找不到落脚点。
她有些羡慕海棠,至少她能和离。而自己呢,要怎么办?如今沈白莲有了孩子,在不久的将来,完全母凭子贵,想对付谁都是轻而易举的事,她虽然与那四个侍妾联盟,也难保到头来被沈白莲的一环接一环弄得身心疲惫。
这晋王府是待不下去了。
贺东风不休她,那她能不能与他和离?应该是可以的罢,她本来就不想在那宅子里老死。
千夙想了又想,便拿出纱巾来遮面,到街上找了个专替人写书信的老先生询问起来。
老先生见她遮面倒也不奇怪,想来寻常百姓和离都不算什么大事,更何况是侯门?
“老先生,奴家欲与夫君和离,特请你修和离书。”
“哦,因何事和离?”
这问倒了千夙。因什么和离,自然是过不下去啊。为什么过不下去,因为她不想有个三妻四妾的男人啊。
千夙道:“除了奴家,他有五个女人。奴家不想忍受每日争宠。”
老先生可怜地看了她一眼,便铺纸落笔。写着写着又道:“倘若你夫家是三品官员以上,可纳三妾,往上一品便多加一妾。”
卧泥玛个大槽啊。那亲王岂不是至少可以纳五至六个妾了?这么算的话,贺渣渣可什么罪都没有啊。
“再者王亲不在此列。”
千夙差点吐血身亡。哎,还和离个屁啊和离。这简直就是为男人度身定做的规矩。
“不过你若真要和离,也不是没有法子。你来找老夫便是找对了。京城里哪个和离不掉的来找老夫,一找一个准。”
咦?真的?千夙便让老书生写那和离书,一看,果真有文采,说的是夫妻不同心,引来诸多麻烦,不得不和离。
“不错,不错。”千夙慷慨给了老书生银子。
老书生可没见过人这么大方的,这都和离了,不是日子过得紧巴巴的吗?怎么还有银子?不过管他呢,有银子的客人不能得罪,于是他又以他的经验教了她许多。
千夙将那和离书藏好,这才回王府去。
人才进门,花容就急得不行:“主子,快去瞧瞧,莲晴院那边出事了。”
一听出事二字,千夙的头皮就绷得紧紧的。他娘的,这沈白莲就是事儿妈,能不能让人喘口气了?
千夙匆匆去往莲晴院,一进去,见谢太妃都来了,看来事情大条了。不过在谢太妃看来,怀了孩子就是大事,就是一颗绿豆子芝麻,她都不会放过的。
果然,谢太妃一瞧见千夙便冷冷指责:“听说王妃给沈侧妃吃了饺子?”
“太妃,妾身无事,只是有些乏罢了。”沈碧姝嘴上说没事,却一副随时倒地的样子,看得千夙很想翻白眼。演吧演吧,满足你的戏瘾,等下看谁演不出来。
“怎么会无事?听荷花说,吃下饺子后你都上了几趟茅房,要不要着个大夫来瞧瞧?”谢太妃关心不已,这第一个王孙,自是大意不得。
千夙听得想笑。谢太妃怎么这么有喜剧天赋?连人家上了几次茅房都说出来了,笑死个人去。偏偏她还说得认真无比。
然而谢太妃下一句便是:“来人,将王妃关到佛堂去,让其好好反思她都做了些什么。”
啥?一言不合又要关她?
千夙咚一声跪到地上,话还没来得及说呢,突然四个侍妾便进来了,都齐齐跪在太妃面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