副将的出手,谁都没有想到。
毕竟先前的陈虎已经自尽,且没有说出谁是背后主使人,谁都没有将副将当做怀疑对象。
所以他此刻的出手才够突然。
那副将的面上甚至露出了一丝得意。
他自觉自己选择的时机很好,如果再之后动手,秦铮对他有所防备,困难就要加倍了。
至于当众杀了秦铮之后如何,副将不在意,因为只要秦铮一死,军中自然有人保住他的性命。
他对人心思把握的很准,便是秦铮也没有想到对方会在暂时洗清嫌疑的一刻动手。
其实他接到的命令是待到去了西北再对秦铮动手,到时候可操作的空间更大。
可是今日这一场异族阻止的伏击战,不止没有让秦铮折损太多人手威名,甚至是让他的威信大大深入人心。
秦铮不能够接着走下去了,军中几个有别样心思的人,此刻都是这种想法,而副将,他现在出手机会最好。
只是副将到底是少算了两样,一没有想到谢谨画会那般警觉,在他的手一动的一刻便已经拉了秦铮一把,二没有想到秦铮的身手。
秦铮随着谢谨画的手侧过身子的一刻,那根副将信心十足的银针,被秦铮双指夹在了中间,如同方才他接住那异族大汉的巨斧,救了副将一条性命一般无二的动作。
那银针也被秦铮还了回去,还给了副将。
他喉咙处咯咯作响,那根射出去的夺命银针正正的插在他的喉咙处,那银针上沾染着见血封喉的剧毒,在针尖刺破肌肤的一刻,副将的身子已经彻底麻木不能动弹。
他想要伸手指着什么人,却根本就无法动弹一根手指。
“啪嗒!”一声,副将跌落在了地上。
有两个士兵冲到副将身边:“已经死了。”
那两个士兵望着那副将脖颈处一根小小银针,眼中露出惧色。
“郡王爷,你就算怀疑王副将,也不能够直接将他杀死,何况刚刚王副将已经洗脱了嫌疑。”
一道声音突然冒出,是从一群士兵中传出的声音。
“不错,郡王爷,就算你是陛下派来的主将,是堂堂皇家的子孙,也不能够无故杀戮军中将领,王副将这些年来在军中没有功劳也有苦劳,郡王爷你不能够仗着身份欺人太甚!”
另外一道声音也从另外一边冒出。
两道声音全都隐藏在众多士兵之间,声音也有些飘忽不定,那是说话的人在不断的移动位置,不让秦铮寻到他们的踪迹。
不少士兵也对着秦铮忍不住露出了一点儿疑惑与忌惮。
西元崇拜英雄,崇拜能够在战场上打败敌人的人,尤其是秦铮这般在敌我悬殊的情况下,还是带领着他们取得胜利的人。
可是士兵们有一样最忌惮的,在军中,所有人最害怕的不是来自于敌人正面的冲击杀戮。
最厌恶的最忌惮的,是来自于身后战友的刀子。
副将对着秦铮射出的银针太过细小突然,除了近前的几个眼神好的,没有其他人看到,在所有人眼中,秦铮杀王副将,便是无缘无故,凶残成性。
明明是战胜之后的战场,此刻却有一种凝滞的气氛在蔓延。
谢谨画的手还握着秦铮的手,面对这般的情形,她没有动也没有说话。
她相信秦铮不会是冲动之下杀了那王副将,定然有自己的想法。
而且这不是盲目的相信,因为谢谨画发现了秦铮另外一只手上的动作。
看似不经意的几个动作,实则,意有所指。
谢谨画注意到那些说着秦铮坏话,挑拨军心的声音有了些微的变化。
便连那些人的同伴都没有察觉这一点,谢谨画却察觉到了。
秦铮仿佛是感应到谢谨画观察的目光一般,唇角不可见的微微勾了勾。
手反握住谢谨画的掌心,他在肯定她的猜测。
他确实是胸有成竹的。
此刻不出手,更待何时?
何况谢谨画现在就在他的身边,所以,他没有什么好担心害怕的了。
秦铮自己从来没有想过要等到了西北军中再来防备自己带来的这批人中的奸细。
时间拖的越久,奸细在军中渗透的威胁就越大。
秦铮没有放长线钓大鱼的想法,想要的越多,最后便越是会得不偿失。
跟着自己的这一千八百人,是他准备彻底收服的嫡系。
毕竟是送到手边的精英,天予之,不取反遭其噬。”
此刻,秦铮站在那里,他看似没有什么办法说法,任凭那些奸细,那些西元士兵中隐藏着的毒瘤不断的污蔑他,挑动士兵的情绪。
待到气氛越来越紧,仿佛绷紧的弓弦一不小心就要断裂的一刻,秦铮出声了:“动手!”
一声令下,宛若雷霆震动,从军队中各个方向传来了哼声骂声还有人试图逃窜的身影。
却根本就来不及。
因为每一个人的身后早就不知不觉跟上了秦铮真正的心腹。
他身边带着侍卫,从来不是为了保护自己的。
早在别人没有察觉的时候,秦铮身边一半的侍卫已经悄然融入了士兵之间。
方才秦铮便是在用手势指挥几个藏身士兵中的侍卫那些喊话的人究竟身处何方。
一个个人影被侍卫们揪了出来。
“你们不是说我没有王副将出卖我们,做奸细的证据吗?”
秦铮走到那几个被堵住了嘴巴的士兵打扮的人跟前,轻笑了声:“我现在就给你们看看证据。”
“带上来。”
“我,我是陈虎子的同乡,我亲耳听到王副将威胁陈虎子,说要他帮他往外传递消息,否则的话,就要他妻儿的性命,陈虎子不相信王副将,所以他偷偷藏了一样王副将的东西,就在他左边胸口内袋里!他告诉我说,如果必要的时候,要我帮他揭穿王副将。”
一个士兵被带着走了出来,对着所有人将这段话说出。
必要的时候便是在王副将要动陈虎子妻儿或者是王副将被抓被杀的时候。
那陈虎子,倒是个人物。
谢谨画忍不住想到。
陈虎子左侧胸口内袋里装着一枚铜管,铜管中是一张纸条,那纸条上写着一行字。
写着秦铮他们带着的辎重几何,粮饷几何,纸条的最下面有一个小小的红戳。
“这是,这是王副将的印信。”
有人指着纸条左下角,忍不住喊了一声。
那纸条上的字迹是能够伪装的,不是王副将的笔迹,就像是先前秦铮丢出来引路的那只铜管中的纸条一般,没有办法确定谁是奸细。
可是印信不同,那是只有副将或者往上级别的将领才有的小印,是不会轻易被旁人得到的。
而现在,这张明显给异族士兵通风报信的纸条上却有着王副将的印信,这比谁的证词还得人相信。
王副将身边的两个士兵寻机从他衣服中摸出了一枚印信,与那纸条上的印记一对,一模一样。
一时间,所有人望着地上王副将的尸体,再也没有什么兔死狐悲,什么难受悲愤了。
甚至大多数人的目光里都染上了愤恨。
方才那一战,如果不是秦铮的话,他们面对双倍于己的敌人,恐怕今日要交代在这里大半。
“陈虎子最后得到王副将的命令是让他在所有人喝的汤中下药,能够让人拉肚子的药,只是他不忍心,没有做。”
那出来指正的士兵又开口道。
说着话,他从自己腰间拿出一包药粉“这便是王副将交给他的药粉,要是拿着这包药粉找找,也许还能够找到谁去配的,陈虎子说应该是在进入沙漠的前一天王副将才将东西交给他的。”
“郡王爷,陈虎子只是被逼无奈,都是这些恶人的错,他已经知道悔改,才会将这么多事情告诉我,求郡王爷开恩,罪不及家人,便饶了陈虎子的妻儿吧。”
那士兵砰砰磕头。
“我没有祸及妻儿的打算。”
秦铮一句话,让那求情的士兵大松了口气:“郡王爷,您英明。”
那些被捂住了嘴巴的人嘴巴得了自由,声声怒骂着秦铮,说着秦铮诬陷忠良,说着他狼子野心,说着他与异族人在做戏,早就勾结上了。
可惜他们此刻的话,根本就没有人再相信了。
在场的士兵对王副将和这十几个被抓出来的造谣者,心中满满的都是愤恨。
如同秦铮所想,这剩下的一千多士兵,在此时此刻,彻底成了他的嫡系心腹,便是日后再有人在他头上泼脏水,这些人也不会再相信丝毫。”
这才是真正的胜利。
——
“姐姐,你刚刚又救了我一命。”
秦铮望了谢谨画一眼,她又换了一张新的脸,即便看不惯自己喜欢的人顶着一张陌生的男人脸,可是每每谢谨画一出现在秦铮的面前,他就能够毫不迟疑的认出她来。
这让谢谨画不知道该郁闷还是该欣喜。
“这次不算,你别说你提前没有打算。”
谢谨画哼了一声,情绪不高的样子。
秦铮晃了晃对方的手,手指在谢谨画的掌心划动,带着些暧昧:“我是提前有打算,也要姐姐在意我,我的打算才能够成功。”
秦铮微笑,带着些讨好。
今日最后一个目的,便是逼谢谨画提前站出来。
再往下走,便是往西北去了,那时候想要再找到谢谨画,更不容易了。
且谢谨画遇到的危险,绝对不是现在这般的程度了。
“你没事就好。”
望着秦铮那张笑脸,谢谨画也忍不住笑开。
“那些人,到底是谁的人?”
她笑完了之后,问起了正事。
“不是我父王的人便是其他王爷皇子皇孙的人。”
秦铮无所谓道。
“我现在这个将要得到的位置,还是很得人青睐的。”
“那可真蠢,派了王副将那种行事不密的蠢货行事。”
谢谨画状似叹了一声。
秦铮握紧了谢谨画的手,迟疑了下:“他的一举一动始终在我的眼睛底下,那些证据,是我一手炮制的,那个指正的士兵,是我的人。”
不是他勾结的异族,却是秦铮放行的,一步步的将几方人马尽数算计在内。
他担心谢谨画说他阴谋算计。
可是让秦铮给谢谨画说假话欺骗,他更做不到。
不是关系到她生死的问题,秦铮不会也不想骗她。
“怪不得。”
谢谨画唇角勾起的弧度很真实。
秦铮,还是她的阿铮。
这样,就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