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谨画回去的时候时辰尚早,只是刚刚到了自己的房间门口,还没有推开门,一个人影已经从花丛后面踉跄着冲了出来:“小姐救我!”
面色苍白孱弱,仿佛风一吹就倒,一脸病容的人却是百沫。
百沫看着谢谨画,就像是看到一根救命的稻草一般,伸手攥住了谢谨画的裙摆,指间带着脏污,哪里有往日里的讲究干净,这么狼狈的百沫,谢谨画还真的是第一次见:“小姐,小姐求求您救救奴婢吧。”
百沫脸上全是泪水划过的痕迹,眼睛红肿的厉害,一边呜咽着让谢谨画救她,一边不断的叩头,那样子可怜的很。
额头甚至磕的有了些许青紫。
谢谨画像是才回过神一般,微微皱眉:“百沫,你不是在养伤吗?”
“呜呜,小姐,奴婢若是再养伤下去就要被作践死了,小姐您发发慈悲,一定要救救奴婢,奴婢来世做牛做马报答小姐。”
你这辈子都做不到,我如何能够寄希望于你下辈子?
谢谨画眼底闪过一抹轻讽,她心底清楚百沫为什么这个样子,甚至猜到了她的来意,只是没有想到,才只是短短三四天,对方就受不住了。
“你且起来,这里是尚书府,你是我身边的丫头,谁能够作践你?”
谢谨画嘴里说着话,却没有弯腰去扶百沫。
虽然现在她弯腰亲自扶对方的话效果会更好,但是百沫这个丫头,还不值得谢谨画这个给脸,她也不愿意给百沫脸面。
重活一世,仇要报,谢谨画却也不打算委屈自己到那般卑微的地步。
她自始至终都有自己的骄傲。
“小姐,奴婢,奴婢不敢说,那个人……”
百沫眼睛哭的都生疼了,若是往日谢谨画早就亲自搀扶起她追问不迭,或者是直接拿着鞭子去找那个欺负她的人了。
谢谨画对外名声不好,实则对身边的亲人丫头,如同谢谨瑶,如同百沫,以前是极其护短看重的。
现在却这么眼睁睁的看着她哭的快要断气也不动弹一下,也不顺着往下追问,周围已经有人注意到这边了。
百沫咬了咬牙,眼中全是尴尬:“小姐,能不能借一步说话,这里实在人多眼杂。”
谢谨画嗯了一声:“那且到我房间说吧。”
转身便向着自己房间走去。
还是没有扶起百沫。
百沫眼睁睁的看着谢谨画那窈窕的背影一步步远离,眼中全是不满,小姐这一次没有护住她就罢了,还对她这么冷淡。
果然是个冷心的,怪不得三小姐对她不喜呢。
只是谢谨画突然对她这么冷淡,一定是因为百穗那个小贱人的关系!
不就是仗着自己爬到大丫头的位置上吗?且等着。
百沫心底不断的腹诽着,仇恨着,却还是不得不自己撑着身子站起,追向了谢谨画的背影。
“说吧。”
谢谨画坐到凳子上,随意的瞥了百沫一眼,随意开口。
“小姐,奴婢发现了一个秘密,百穗,百穗是二夫人那边的人,百穗奉二夫人的命令,想要谋害您!”
百合张口便说出这么一句话,自以为谢谨画会被镇住,却没有想到,对方的面色丝毫不变,只是有些疑惑的眨了眨眼:“我有些好奇,二婶为何要谋害我?”
谢谨画挑了下指尖,斜斜的撇了百沫一眼,笑的有些意味深长:“最近二婶对我可是极其照顾呢。”
“小姐,您不要被欺骗了,二夫人对您最近照料有加,又是送首饰又是送吃食的,其实都是为了想要借机谋害您,就是要借百穗的手害您,至于为何对您动手,二夫人一向与大夫人不合,只要您出事,大夫人必然要伤心的,更何况,尚书府中剩下未曾嫁人年龄适合的小姐只有您和二夫人的女儿,只要您出了事情,她的女儿必定就能够有更好的姻缘了,二夫人是要为自己女儿清路呢。”
百沫信誓旦旦的说道。
说的仿佛真的有其事一般。
一脸的义愤填膺:“奴婢那一日偶然见到二夫人身边的贴身丫头将一个小纸包偷偷交给了百穗,听到了她让百穗将东西下到您的食物里,才知晓二夫人和百穗的狠心,一直想要求见小姐揭发她们的阴谋,谁知道却被百穗暗自禁锢在房中百般磋磨,小姐,您一定不能够放过那等背主之人!”
百沫一脸的忠诚,眼睛中都发着光,这一刻,她自己都有些相信自己的话了。
“啪啪啪”
手掌轻轻的互相拍击的声音在房中响起,在百沫有些不安的眼神中,谢谨画拊掌叹息:“百沫,我倒是没有想到,自己身边居然还有这么个毒瘤存在,没有想到,堂堂尚书府还有这等龌龊之事,不过就算要定罪,总要讲求证据,来人,去将百穗叫来,再叫上百沫,再去请了二夫人和母亲,一起去大厅中辩一辩,究竟谁对谁错!”
房门砰然打开,在百沫愕然的目光中,出现在她面前的,赫然是几个丫头,不知道在那里守了多久,其中更是有一脸青黑愤怒之色的百穗。
百穗看着百沫的眼神阴狠毒辣,让百沫生生的打了个冷颤。
“小姐,小姐,奴婢所说的句句属实,小姐,奴婢都是为小姐着想。”
百沫跪行几步,想要再去抓谢谨画的裙摆。
谢谨画双腿微微一侧,躲开了她的手:“我没说不相信你,只是我更加相信母亲和二夫人会有公证定论的,若是你真的一心为我,百穗有心谋害,该罚的要罚,该赏的我也定然要赏。”
——
大厅之中,二夫人一脸笑意的听着百沫战战兢兢的话语,在对方好容易说完了之后,啪的一声,将手中的杯子摔在了百沫的额头上,女子的额头瞬间有血珠渗出。
“一派胡言!”
二夫人面上的笑容全数收敛,尽数化为了冷厉,她将下人从百穗房中搜出的药包随意的扔到地上,根本没有要让医者来验证的意思。
她没有看哀哀痛叫的百沫,转向一直不敢抬头却暗自松了口气的百穗:“她说你是我的人,你可有什么要辩驳的?当然,我这个人做事一向喜欢痛痛快快的,虽然不喜欢惩罚人,却更加不喜欢被人诬陷,苍蝇不叮无缝儿的蛋,既然那贱婢指向你,为了不让人真的觉得本夫人有心包庇,待会儿本夫人会让人牙子过来,将你送到胭脂巷的。”
百穗的双腿一软,猛的跪在了地上,她茫然的望向二夫人森冷的容颜,又望向百沫那阴毒得意的视线,最后对上了坐在一边事不关己一般不断捻动着佛珠仿佛真的万事不入心的黄氏。
“夫人,夫人饶了奴婢,夫人救救奴婢,奴婢真的是冤枉的,奴婢不是二夫人的人,都是百沫诬陷!”
百穗喊着冤枉,看似是在对二夫人喊冤,却是对着黄氏恳求。
黄氏指尖的佛珠顿了下,缓缓的张开了眼睛,心底有些不耐,有些不虞,可是大庭广众之下,她真的担心底下那两个自己窝里反的丫头说些有的没的,对着二夫人开了口:“弟妹,这估计只是丫头间的一些小心思,我是相信你不会害画儿的,下面的两个,驱逐出府便是,何必……”
“吆,大嫂这是什么时候变得慈悲心肠了?念了两日的佛,这性子都改了,不过大嫂你这可不成,不论是左边那个污蔑主人,挑拨画儿与我二房的情分,还是右边这个疑似会害了画儿的,可都不能够轻饶,大哥既然将府中的事物交给我管理,那我无论如何,都要尽心尽力,其他的事情可以轻饶,这种在画儿身上做文章的就算是丫头间的争斗,也不能够姑息,来人,将两个丫头都带下去,下午就让那人牙子来府中,胭脂巷对这些个丫头都是喜欢的,既然这么喜欢斗,那就去那地方斗个够。”
二夫人的话让黄氏变了面色,正要再说些什么。
“大嫂,你这么不想要我处置两个丫头,难道是自己做了什么见不得人的?”
二夫人意有所指,对着黄氏丝毫不客气。
“你!你这般处置,太过狠毒,画儿你难道就看着自己的两个丫头被这么处置?”
黄氏咬牙出口这么一句话,转向了一边的谢谨画。
谢谨画抬眸,眼中是一份淡色:“母亲,二婶是女儿的长辈,无论如何,都是一家人,她不会谋害女儿的,百沫和百穗,她们两个人谁知道是谁的人呢?女儿实在是不敢再用。”
眼看着谢谨画也和自己唱反调,黄氏气的狠狠的瞪了她一眼:“罢了,既然你自己都不想要这两个丫鬟了,那便让人带下去吧,今日之事是我尚书府处置重了,你们的家人,我会派人好好照料的。”
却是给了下面眼巴巴看着她的百穗和百沫一个警告。
她们的亲人还在她手中,黄氏不觉得两个人敢说些什么。
只是可惜了两颗棋子。
二夫人看黄氏那自以为不引人注意的话语作态,嗤笑了一声:“不及大嫂狠心,都站在那里做什么,还不压下去!”
“奴婢,奴婢可以证明,自己不是二夫人的人,至于奉二夫人的命令谋害小姐之事,更是子虚乌有,奴婢是大夫人的人!”
百穗一手挥开了想要抓住她的人的手,趴跪在地上:“大夫人,是您不放心小姐,让奴婢来照料小姐的不是吗?奴婢怎么可能奉二夫人的命害小姐,夫人您救救奴婢!”
对一个女子来说,去到烟花之地,是比死亡还可怕的惩罚。
更何况,百穗和自己的家人一向不和,谢谨画知晓这一点,而黄氏不知道。
“你胡说八道什么!”
黄氏的面色瞬间尴尬。
百沫看百穗都开了口,咬牙扑到黄氏的面前:“夫人,奴婢也是您派去小姐身边照料的人,您最清楚奴婢的忠心了,奴婢是冤枉的,夫人求求您救救奴婢!奴婢只是恰好看到百沫行迹可疑,与二夫人的人接触,以为她背叛了夫人才会一时糊涂的,奴婢对您忠心耿耿呀。”
既然百穗都开了口,百沫何尝不想要争取一次生机。
刚刚被二夫人通知过来的谢尚书脚还放在门槛上便听到了两个丫头对着黄氏的哭喊求救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