见天已经蒙蒙亮,唐婉希看一眼尚未完全散去的晨雾,寻一张小被子把金彦安包起来,将孩子塞到金修竹怀里,扯着金修竹就要出门。
金修竹不明白唐婉希这是唱的哪一出,可是这根本不妨碍他听自家夫人话的性格。
直到被唐婉希扯上了马车,金修竹这才问唐婉希,“夫人,你这般急色匆匆,是要干什么去?午时一到我就要进入坟道,时间所剩不多,应该先去沐浴更衣,将宝剑配妥才是!”
唐婉希一直都默默垂泪,听到金修竹这么说,当下就泪奔了,睁着血红的眼眶看向金修竹,怒声斥道:“金修竹,你心里究竟有没有我和彦安的位置!”
金修竹从来都见不得唐婉希哭,每次唐婉希一哭,他纵然有千百般理由也都会被唐婉希的眼泪搅和成一团浆糊。
见唐婉希哭成这个样子,金修竹当下就怂了,抱着怀中哭声稍微小了一些的金彦安,往唐婉希身边挪了挪,好言好语相劝道:“婉希,我是金家次子,我大哥心有牵挂,不能去坟道,父亲又年迈体衰,也入不得。你说,若是我不进入坟道让谁进去?”
“若是金家的商队被江东城外的贼寇残害,那金家的根基就要被触动了!偌大的金家,虽然看似底蕴丰厚,可哪一件生意不得靠着商队在外面整日奔波来支撑?商队在,金家就会一日比一日繁盛;你也知道那商队是金家祖祖辈辈多少人费尽心血才经营出来的阵仗,若是那商队完了,金家也里离衰败没落不远了。”
金修竹不说这个还好,一说这个,更加扎痛了唐婉希的心,唐婉希气急,直接将手中被泪水打湿的方帕甩到了金修竹的脸上,声音陡然拔高。
“金修竹你什么意思?你大哥金茂林心有牵挂,担心你那出了家的大嫂和膝下两女,你就不担心我和彦安吗?你这人怎么生的这般薄情?你那大嫂好端端的,不过是去了法相寺吃斋念佛,你大哥仍然天天惦记着,连带着两个女儿都当成明珠般宠着。可是你呢?彦安这才多大?金家的坟道中埋了多少尸骨你知道吗?”
金修竹被唐婉希的哭骂声吓得不轻,赶忙给唐婉希抹泪,一边不忘拍打怀中被唐婉希吓醒的金彦安,耐着性子柔声安抚道:“你说你这般生气做什么?彦安还小,别再被你给吓着了!我已经同父亲和大哥打好了招呼,若是我在坟道中有什么不测,他们定会好好安顿你和彦安的。”
“婉希,我喜欢你,我希望你可以天天都开心快活。若是我走了,你想带这个兔崽子长大就带,不想带他就把人交给父亲或者是大哥,金家怎么着也不会缺了给彦安请个奶妈和嬷嬷的钱。若是我在坟道中遭逢不测,你不需要为我守寡,若是遇到了中意的人,你大可以再嫁,我只希望你到时候能找一个真正待你好,可以一心一意待你好的人。至于那个人是不是我,我不在乎……”
金修竹不傻,他怎么会不知道此次进入坟道之后定是凶多吉少,可是他又能怎样?他的小家是同金彦安、唐婉希三人组成,可是金家是他们这个小家的家,若是金家没了,他们这个小家怎么可能会幸存?
覆巢之下,安有完卵?
“婉希,这是我的责任,之前不论你说什么,我事事都依你,这次换你依我好不好?我真的没有其他选择?”金修竹苦声哀求。
唐婉希从未金修竹这般左右为难的模样,如今一看,本来已经硬下来的心瞬间就柔软成一汪秋水,眼泪更加止不住了,“修竹,你让我依你?是让我依你去送死吗?明知道此去坟道是九死一生,甚至是十死无生,你让我如何能舍得依了你?”
“金修竹,你到底有没有心?彦安还未记事,你让我日后如何同他交代?你当年是如何娶我进金府大门的,你在我唐家门前对我说过什么?”
“你说你要一辈子对我好!你说就算我牙掉光了,头发掉没了,你也会陪在我的身边?可是现在呢?金修竹,你骗我!”
坐在车厢外的马夫听着车内的动静,吓得缩了缩脖子,专心致志地赶车,不再听车厢内的动静。
金修竹被唐婉希说的心中愧疚无比,都说男儿有泪不轻弹,此刻他却顾不上面子这些了,再也拦不住眼泪,滚滚而落。
“婉希,你要体谅我!我真的没有别的选择。等彦安长大之后,你就告诉他,他爹是一个负心的男人,让他从小就恨我,这样他就不会想我了,婉希,答应我!别闹了!掉头,回金府!”
“继续走,去那个卖养神木的杂货铺!”
马夫刚刹住马车,正准备掉头往回走,突然就又听到了唐婉希的话,犹豫一番之后,继续驱马向杂货铺的方向走去。
马夫不听金修竹之话的原因有二。
一是因为金修竹事事都听唐婉希的,故而马夫直接认为就算他现在听了金修竹的话,那一会儿还得按照唐婉希的意思来,索性就不做那种南辕北辙的事情了。
二是因为马夫也不愿意让金修竹去送死。虽然他只是偌大一个金府中普普通通的马夫,但是金修竹从未苛待过他们,他这次想同唐婉希站在一条战线上,为金修竹留一条命。
金修竹急着回家沐浴更衣,推开车厢的窗户,金修竹将金彦安塞到唐婉希的怀里,就要从马车的车厢上跃下去。
“金修竹,你敢!你今日若是从这车厢下去了,我和彦安都不活了!你忘了我唐家最不缺的就是毒药,只要你今日敢从这车厢里跳下去,我立马就服毒,彦安一个失去爹又没了娘的孩子,还有什么好活的?活下去受罪吗?我们一家去黄泉忘川里团聚好不好?”
金修竹被唐婉希的话吓了一大跳,终究是没有勇气从马车上跳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