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起来,这阵子要不是来了这么多人,也不会害的我们被官府盯得这么严!”玉生烟嘟囔着,“真是奇怪了,怎么这阵子受伤的这么多,扎堆似得,害的我们凌峰寨都不够住了!”
“最近受伤的人很多吗?”江盏醉颇为好奇,“都是些什么人?”
玉生烟不耐烦的挥挥手:“是啊,也亏得老大好心,把他们都带进来。只可惜,这一个个都是脑子有病的主儿,整天嚷嚷着自己是什么太后、大臣的,还真是白日做梦!”
江盏醉一愣:“太后?大臣?”
“是啊!”玉生烟咯咯直笑,“要是他们是太后大臣,我还是当今皇上了呢!”
“阿烟,不要胡说!”
身后传来一声呵斥,玉生烟回过头,瞧见走进来的叶清华,一副被捉包的表情,闭上嘴走到一边不说话了。看玉生烟刚才还一副生龙活虎的样子,此刻却像是打蔫了的茄子,可见她对叶清华是极为敬畏的。
叶清华走上前来,打量了欧阳峻卿一眼,又将目光放回在江盏醉身上:“你们别听阿烟胡说。前阵子,西夏和孟国打仗,这场仗让不少百姓流离失所,也难免会有些人精神上受了打击,姑娘不必介怀。”
“你不用姑娘姑娘的叫了,以后叫我阿醉就好。”
终究是个土匪头头,叶清华倒也不客气,一掌朝着她拍去:“好!阿醉当真爽快,值得交你这个朋友!”
江盏醉一个闪身躲过她的‘熊掌’,这一掌结结实实打在了身后的欧阳峻卿身上。欧阳峻卿只感觉眼前一黑,身子晃了晃差点摔在地上。
“老大,你可别乱交朋友,可别到时候又是个精神不好的。喂,你叫什么什么醉来着,你该不会也说自己是什么皇后太后的吧?”玉生烟靠在门边,没好气的开口。
江盏醉默默的扭头看了欧阳峻卿一眼,又转过头来,诚恳的回答道:“我不是什么太后,也不是什么皇后……我是贵妃。”虽然相处时间不到一天,可江盏醉可以感觉的出来,对方是性情爽朗之人,值得以诚相交。况且,若是以后她要躲避官兵追查,有些地方还需要她们帮忙,这件事早晚会被拆穿。
房间里陷入死一般的沉寂。
忽然间,玉生烟‘噗嗤’笑出了声:“哈哈,老大,我就说吧,又是个疯子!”
“你才疯子呢!”江盏醉瞪了她一眼,“我没有骗你们!你不信,问他!”
她朝着欧阳峻卿努努嘴,欧阳峻卿玩味的看着她们你来我往,含着笑意点点头:“我可以作证,小狐确实是孟国皇妃。”
叶清华和玉生烟对望一眼,还是叶清华先开了口:“阿醉,我知道,这悬崖很高,你能侥幸落在河里已属万幸,这脑袋不灵光也是有的。你不用担心,等过段时间,就会想起一切的。”
江盏醉额头青筋直跳,恨不得现在就把她们扔出去!
“大姐,你看阿醉,她和那个自称大臣的还真是良配啊!这位公子该不会还想说自己是皇帝吧?”玉生烟娇笑着,“要是皇帝,把我收了如何?”
“哪能呢,这皇帝可不是谁都能坐的。”勾魂摄魄的眼眸微微上挑,欧阳峻卿嘴唇轻抿,似笑非笑,“我可就是跟随小狐跳下来的,我的事你问她便是了。”他倒好,把责任推了个一干二净。
这边两人聊得欢快,江盏醉只感觉自己的忍耐到了极限,转过身不理睬还在你一句我一句的两人,对叶清华道:“你说的那个大臣,可否给我引荐一下?”
叶清华一怔:“见那个疯子做什么?”
江盏醉还没来得及说,玉生烟就插了句话进来:“一个皇妃一个大臣,还能干什么,聊聊国师呗!”语气里满是讽刺之意。
“我想去看看,说不定是我认识的人也未可知。”江盏醉懒得在和她们解释什么,反正说了也没人相信。
犹豫了一下,叶清华才点头答应下来,领着她出了门,往前走了好一会儿,穿过一条长廊走到最里面的一间屋子,才停了下来:“他就住在里面,你自己进去吧。”
末了,她又补充了一句:“你小心些。”
江盏醉心底一暖,冲着她笑了笑,推开门抬脚走了进去。
屋内很暗,只有桌上明明灭灭的一盏烛灯,在窗户边站着一个男子,从背后看颇为魁梧。
她小心翼翼的走进去:“请问……”
那人身形一晃,竟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从床头抽出一把长剑,‘唰’的架在了江盏醉的脖子上:“你是何人?”
他的声音低沉,隐隐带着丝压迫的意味。
江盏醉立刻举高双手:“你别激动,我不是什么坏人。我也是被寨主所救,听闻你称自己为孟国大臣,我也曾出入皇宫,见过不少大臣,所以才来看看!”
手中的剑一动,男子左手手指一弹,那烛火竟忽然间明亮起来,照出了男子的脸庞。
不看则以,一看江盏醉吓了一跳!
这男子的脸上有大块烧伤的伤疤,几乎横跨了大半张脸,盖住了原本的面貌,看起来颇为狰狞!
“你也是孟国人?”男子声音嘶哑的厉害,“你是皇宫里什么人?”
“我是皇上的妃子。”江盏醉小心翼翼的问道,“你当真是皇宫中的大臣?可我却从未见过你。”
男子冷冷一笑,如同锯木头般难听:“原来是娘娘!我早已不是孟国之臣了,当年,皇后她利用完我,便派人打断了我的双腿、毁我容貌,杀我妻儿老小一十三口!怎么,你这么年轻貌美,皇后没把你给杀了?”
江盏醉浑身一震,未曾想,当年的皇后、如今的太后,竟是做了这等丧心病狂之事!
看着男子脸上骇人的伤疤,江盏醉不敢激怒他,只能放缓语气道:“先皇已经没了,如今坐上皇位的是太子孟鹤归,至于皇后,她如今是圣母皇太后了。”
“皇上没了?”男子一愣,眼里竟闪过一丝痛苦,“前些年还好好地,怎么就没了?”
江盏醉摇摇头:“我也不知,当年先皇走时,只有太后在他身边。若不是三王爷已死,只怕这皇位,还不知落入谁的手中。”
“原来……数年未见,竟已是沧海桑田了。”
男子叹了口气,慢慢放下手中的剑,顺着桌子坐了下来:“想我秦暮,做了一辈子的御前侍卫,竟连殿下的最后一程都没有去送。百年之后,我哪里还有颜面去见殿下啊!”
原来他曾是孟武帝的御前侍卫。
江盏醉在他对面坐下。看他哀伤的表情,此刻那脸上的伤疤,似乎都柔和了起来:“既然是先皇的御前侍卫,你怎么会在凌峰寨里?”
秦暮抚着手中的剑鞘,眼底一片黑暗,好似无尽的深渊。
气氛凝重的可怕。
就在江盏醉以为他不会开口的时候,他却出了声:“当年,我得蒙先皇信任,当上了御前侍卫,被派去负责坤宁宫的安全。皇后娘娘温柔娴淑人尽皆知,一开始,她确实很善良,从不会为难我们这些做臣子的,直到后来……”
秦暮还记得,那是七年前。
那天下了很大的雨,皇后,也就是如今的太后,命丫鬟出来唤他进去避雨,他虽有推辞之意,但耐不住外面雨势渐大,便进了坤宁宫,没想到她竟坐在椅子上等着他。
“微臣参见皇后娘娘。”
“不必多礼。”皇后一挥手,“来人,赐坐。”
“微臣不敢!”
哪怕再受皇上的器重,他也不过就是个御前侍卫,无论如何,也是不敢在皇后面前坐的。皇后也没有强迫他,反而是站起身来,走到他面前:“你是叫秦暮,对吗?”
“是。”
皇后的眼神不断的打量着他:“听皇上说,你武功很好?”
秦暮不知道她这番话是什么意思,只能谦逊的回答:“微臣惶恐,只是自幼学习武功,比常人懂得多些罢了。”
“好,很好。”皇后淡淡一笑,“既然如此,本宫有件事托你去办。”
“悉听皇后娘娘安排。”那时秦暮以为,皇后要他办的,无疑不过是保护坤宁宫亦或者护送她出宫买东西之类的事情罢了。他身为臣子,做这些理所应当,只是他未曾想,她竟让他去杀一个人!
按照皇后的吩咐来到丞相府的后院,秦暮立在那里,一时有些不知所措。
后院的门‘吱呀’一声开了,走出一个约莫三十来岁的妇女。她先是探头探脑的看了一圈,确定没有人注意到他们,才从怀中掏出一幅画卷:“皇后娘娘应该和你说了吧,你要除掉的,就是画卷上这个女子。”
秦暮接过画卷:“这女子究竟是何人?”
“你不用多问,照做就是了。”这妇女口气凌厉,想来是仗着皇后,根本不把秦暮放在眼里。
秦暮在宫中多年,深知在皇宫中,知道的越多死得越快,便没有再多问,拿着卷轴回去,交给了以前曾认识的一个杀手,之后得知那女子已死,便回去报给给了皇后。
本以为一切就此结束,谁料没过几日,便传出消息,说那女子竟还活着!
皇后秘密的将他唤来,问及此事,秦暮也是茫然不知。他私下里去找过那几个杀手,可他们竟像是人间蒸发一样,消失在了众人面前。他将此事如实禀告,皇后阴沉着张脸,什么都没有说,只命他回去等消息。
他回去了,等来的,却是漫天的火海!
惨叫声、鲜血、孩子稚嫩的求救声,在火海中不断的翻腾,痛苦,尖叫,充斥在耳边!
他疯了般的冲进去,却一次又一次被汹涌的火舌推出去,直到精疲力尽摔倒在地上。炽热的火苗瞬间吞噬了他,一片白雾中,他看不见面前的一切,只能听见耳边的尖叫声,渐渐归于虚无……
待他醒来,已被一农户所救,秦家一十三口,只有他一人活了下来,可这张脸,却已在大火中烧毁。
为了报仇,他隐姓埋名,一次又一次的伺机报复,直到惹怒了皇后被其派来的人追杀,仓皇间掉落在山谷中,被一个瞎眼老太太所救,这才侥幸活下来,被带往凌峰寨住了下来。
在这里住的几年,他无时无刻不想着报仇,可他既没有能力,也没有金钱,可以进入层层把守的皇宫。以前的朋友,要不就是避而不见,要不就秘密的被皇后除掉了,这里离京城太远,他竟连皇宫中的消息都不得而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