犯人已经昏迷了。
孟鹤归手指一动,弯腰将地上的鞭子捡起来,在地上的水桶里沾了沾,抬手朝着那男人打去!
浸过盐水的皮鞭如雨点般落在了身上,鲜红的血一滴滴落在了地上,新伤覆盖着旧伤,撕心裂肺的疼痛压的犯人喘不过气来,忍不住大叫一声,那凄厉的叫喊,令牢里的人忍不住颤栗起来!
恶魔,这个男人简直就是恶魔!
“你现在还不愿意说么?”
孟鹤归淡声道,手中的鞭子停了停:“我只是想知道,秦君明灭门一事是否和孟宁朗有关。”
那犯人‘呸’了一声,口中的鲜血吐在地上:“你就算是打死我,我也不会说!”
“很好。”孟鹤归一点也没有被激怒的样子,反而搁下手中的鞭子,伸手从那盐水桶中捞出一把盐来,抬手洒在他的身上。
那犯人惨叫一声,几乎要昏厥过去,下巴却被孟鹤归掐住。
“今天是你的最后一次机会,如果不说,我就只能将你送去刑部。至于刑部有多少种办法让你说出口,便是他们的事情了。”孟鹤归的声音冷的像一块冰,“我想到时候,你的主子必定会将罪责全部推到你的身上,以此保全自己。”
犯人身子一颤,头不自觉的低了下去。
孟鹤归松开手,去解那绑住犯人手脚的绳子:“杀害兵部侍郎满门的重罪,会担在你一个人的身上。”
没有了支撑,犯人一下子摔在了地上,眼睛却晶亮的可怕:“我不信,主子不会放弃我的!”
孟鹤归什么都没有说,只是从怀中掏出一封书信,扔在他的脚下。犯人怀疑的看了孟鹤归一眼,又捡起那封信,当看见那熟悉的字迹时,面色变得惨白。
信上只有三个字:炎冥,杀。
他曾无数次见过这个字迹,在接到任务时,还有抹杀同伴时。
这个叫做炎冥的犯人手不停的抖动,忽然间将这封信撕个粉碎,仰头哈哈大笑起来:“主子,好一个主子!他不仁,我不义!”他眼里的光一下子熄灭了,如同这座监牢里关的所有犯人一样,是死灰般的绝望。
“太子殿下,这一切和你猜测的一样,秦大人是三王爷派我们去杀的,除了我之外,还有几个杀手。”炎冥艰难的站立起来,“我可以帮你去作证,但是你必须保证,会放我一条生路!”
孟鹤归瞥了一眼他手中的信,微微点了点头:“只要你作证,我便会放你离开。不过你必须告诉我,为什么孟宁朗要杀害秦大人?”
“因为私盐。”炎冥冷笑一声,“孟宁朗贪得无厌,他一直想做皇帝,所以暗中在码头贩卖私盐,从中牟取暴利。而秦君明是在调查时无意发现了这个秘密,所以被孟宁朗灭口。”
原来如此。孟鹤归眼眸冷冽,秦大人,这一次,总算是可以为你报仇了。
然而一切并非想象的这么简单。
三日后。
看着已经面目全非的男子,孟鹤归难得表现出怒意:“怎么回事?”
夙烟半跪在地上,神色有些仓惶:“属下一直派人在这里看守,可昨日不知什么时候,有人闯入用毒药杀死了他。”
孟鹤归闭了闭眼,心口的郁结之气缓缓沉了下来。
疲倦的挥了挥手,孟鹤归第一次感到挫败,转身正要出牢门,余光却无意间炎冥的左手紧紧攥成拳头。他走到炎冥身边,低头掰开他的手,掌心中竟飘出一缕白色绒毛,触手之处异常的熟悉,好似在哪里见过一般。
是了,他想起是在哪里见到过……
他的手紧握住那缕绒毛,眼里是忽闪而逝的杀意。
房间里的烛光忽暗忽明,江盏醉倒了杯茶斜靠在椅子上,打量着一直赖在自己殿里不走的某太子。
如果是平时,天色一黑不用她赶,孟鹤归就自觉的离开了,可今儿个天早就黑了,他却还不急不慌的喝着茶,手中拿着本书津津有味的看着,仿佛这本书真的很有趣似得。
几个时辰前江盏醉上去瞅了眼,是《资治通鉴》,她可不认为这是本足以令孟鹤归坐在这里动都不动的书。
第五次的打了个哈欠,江盏醉眯着眼睛走到桌前:“殿下,我要休息了。”
“嗯。”孟鹤归应了一声,却丝毫没有要走的意思。
江盏醉憋着一口气,耐着性子重复了一遍:“我要休息了,所以要熄灯。”
孟鹤归头都没抬一下:“你先去睡吧,我等会帮你熄。”
“孟鹤归!你今天抽什么风!”江盏醉最讨厌说话不清不楚,当下一拍桌子道,“蜡烛这么亮我怎么睡?”
放下手中的书,孟鹤归淡然看了她一眼:“不能睡吗,还是心里有鬼不敢睡?”他的话分明另有含义,听得江盏醉蹙了蹙眉,不知他究竟是何深意。
“你有话就直说,别拐弯抹角的,我可听不懂。”江盏醉直视着他的眼睛,语气中有些咄咄逼人。
孟鹤归凝视着她的双眼片刻,低垂眼睑从袖口中掏出一缕绒毛来,捏在手里把玩着:“前些日子,我抓住了孟宁朗的手下,他已经决定去刑部作证,可今日一早,却被发现死在牢中。”
他的手掌心摊开在江盏醉面前,里面安安静静躺着那缕白色绒毛:“这是在他手掌心中取出的,而我记得,曾在你的房间看过一模一样的绒毛。”那时她坚持是他眼花了,他也曾派夙烟私下调查却没有发现任何端倪,就在他真的卸下警惕时,却再次看见了这缕绒毛,让他不得不怀疑起当初她隐瞒的目的来。
江盏醉这下子算是听懂了,媚眼中闪过一丝怒意:“你的意思是怀疑我杀了人?”
“你不敢杀人吗?”孟鹤归语气平淡,听不出他是在怀疑还是只是在述说,可他眼里的陌生却让江盏醉心底不舒服起来,周身散发的气场,令她不禁有些胆寒,下意识的退后一步,却又很快挺直了胸膛。
“敢杀人不代表会随便杀人,更何况,我与杀手无冤无仇,为什么要杀他?”在这种情况下,江盏醉竟出乎意料的冷静了下来,连她自己都觉得吃惊。
“那这缕绒毛呢?”
“难不成房里有绒毛东西的都是杀人凶手?”江盏醉冷笑一声,“反正你认定了我是凶手,我说什么你都不会信。不过也无所谓,我不需要你的认同。现在我要睡觉了,如果没有找到确定的证据,就不要来打扰我!”
孟鹤归冷冽的看着她,不知为何,那句‘我不需要你的认同’,竟让他心头有一团火在燃烧一般,待他反应过来时,已经牢牢地抓住了她的手腕,用自己都没想到的语气:“说,你入东宫,到底有什么目的?”
“孟鹤归,我看你今天真的是疯了!我可是皇上下旨入宫的!”江盏醉使劲的挣扎了一下,无奈他的力气极大,手腕愈发捏的紧了。她咬牙盯着被捏的泛起青色的皮肤,手指一点,孟鹤归竟感到手背一阵刺痛,迫使他一下子松了手。
长袖一挥间打在江盏醉的手腕上,她条件反射的缩回手去,可袖口中的东西却随着她的动作滑落在地上,发出清脆的响声!
一只玉手抢先一步将玉佩拿起。
在看见玉佩上的‘鹤’字时,孟鹤归的眼眸越发深邃:“这玉佩你从哪里来的?”
这可是找寻凶手的唯一线索!江盏醉伸手就去抢:“关你什么事,快把我的东西还给我!”
“你的东西?”孟鹤归冷笑一声,“我的玉佩什么时候变成你的了?”他将玉佩翻转过来,江盏醉这才发现,这玉佩另一面刻着的竟是奇怪的异族花纹,不像是中原有的,倒挺像西域的图腾,“这玉佩是我幼年时出使西域带回的。”
江盏醉的手一顿,心中仿佛寒流涌过一般,整个人也立在原地。
她的神情和刚才完全不同,没有了气恼,也没有了着急,只是用陌生的眼神看着他:“这玉佩,真的是你的?”
“是。”
“所以,那个流民是你派人杀的?那些黑衣人,是你的手下?”她曾事后调查过,杀流民的黑衣人和杀恩人的穿着同样布料的衣服,这种布料只供给京城人士使用,极为昂贵却很轻便。
孟鹤归没料到她会突然提出这件事,握住玉佩的手一紧,半响才沉声道:“那人出言不逊,并且有人举报此流民乃异族刺客,所以我才派人杀了他。”
江盏醉怔怔的看着他冷漠的脸庞,抱着最后一丝希望问道:“他们还杀过别人吗?”
孟鹤归皱了皱眉,不知她到底想问什么,但还是如实回答:“他们是我的死士,自然还杀过旁人。”
倒退一步,江盏醉颓然靠在墙上。
原来,恩人的死真的和他有关……她竟差点对仇人软了心肠……
看着江盏醉突然变得苍白的脸色,孟鹤归下意识的上前一步,拉住她的胳膊:“怎么了?”手却被猛然甩开!江盏醉抬起头,眼里全是冰冷:“你走。”
“你……”
“你走!”
伸手使劲的将孟鹤归往外推,江盏醉死死咬着唇,眼睛一直看着地下,直到将他猛然推出门外,‘啪’的关上了门!八壹中文網
无力的靠在门上,她顺着门栏跌坐在地上,目光透过挂在墙上的薄纱,看向镜子中的这张脸。
江盏醉伸出手,轻轻的摸上脸颊。
我该怎么办,你告诉我,我该怎么面对他,面对自己的心?
手停在门上,却没有敲下去。被莫名其妙赶出来的孟鹤归,凝视着紧闭的门,脑海中不知在想些什么。
“主子,一切都准备妥当了。”
夙烟从另一间屋子里走出,她将手中整理好的包裹和剑递给孟鹤归,“您不准备告诉侧妃要出远门吗?”
孟鹤归摇了摇头,玉佩被他反手收入怀中:“不必了。”
他接过包裹和剑转身就要离开,却又停了下来:“我不在的这段时间,记得注意侧妃动向。还有,贴身保护她。”
“是。”夙烟低头道,再抬起头来时,面前的紫衣男子已经不知去向了。
她深深看了紧闭的大门一眼,这才转身离开了碧波殿。那靠在门上的倒影渐渐和月色融合在一起,使得空空荡荡的园子里更加寂寥起来,只有天上高悬的星星在记录着时间的流逝。
而在黑夜中,紫衣男子悄然出了皇城,驾马朝渡口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