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江澜从黑暗中醒来,迷迷蒙蒙的看着眼前的景象,那瞬间脑中出现一刻的空白,旋即他便想起了昏迷前的事,记起自己当时给丹田的封印被破了,意识一黑,便什么也记不得了,脸上瞬时一变,从床上惊坐起来,惊疑未定的看着屋内的陈设。
屋子还是他居住的那间屋子,阳光从窗外透进来,照亮了整间屋子,他的书案上放着他未写完的功法要点,圆桌上的茶壶与茶杯是往常用的那套白底蓝纹的青花瓷,屋外头一片宁静,与他以往自床上醒来时,没有什么不同。
可正因为如此,他的心里总有一种不踏实的感觉,这还是秦江澜第一次在心里生出如此慌乱的感觉。
当时他意识昏迷时白曜跟司澈均在场,他们现在如何了?
两仪峰上下又如何了?
他既然失控了,体内怀有魔气的秘密便守不住了,太初门……会怎么处置他?
秦江澜浑浑噩噩的走出寝殿,木着脸毫无表情的往正殿走去。
然而他刚一走进正殿,便看见一群人围在桌子旁,在仔细盯着桌上的东西看,一边讨论着什么。
清嘉道君:“这是什么玩意儿啊,摸起来感觉跟肉灵芝的手感差不多。”都是肉肉的。
林淮竹的语气里满满的都是嫌弃:“怎么长的这么丑。”
司澈一手捏着下巴仔细打量,道,“这就是在江澜丹田里的那东西?看起来也不是很厉害嘛。”
白曜则把脖子伸到桌上,长长的喙一直在这东西的边缘试探,总想戳上一口。
“你咋啥都想试试。”林淮竹发现它的意图,直接捏住它的喙,移到一边去,毫不客气的说道,“你也不怕吃坏了肚子!”
秦江澜听着他们的话,尤其是听到司澈那一句,他下意识的内视了一下丹田,发现丹田完好如初,里面什么东西都没有了,顿时惊讶的怔愣在原地,半晌不知该做何反应。
他为之烦恼了八百年的东西,就这么被取出来了?
林淮竹像是感觉到了什么,一回头便看见秦江澜站在原地,不说话,双眼无神,像是在发愣,她赶紧朝他走去,揽着他胳膊关心的问:“师父,你醒啦?身体感觉怎么样?有哪里不舒服吗?要不我去找温菀来给你看看?”
秦江澜回过神来,对上大家都朝他看来的视线,说道:“……我没什么事情,就是不知谁能给我解释一下,发生了何事?”
“啊,是这样的!”白曜一听,立马精神抖擞的抖了抖翅膀,接过话题抢先说道,“当时我见你丹田的封印已破,魔气失控,我便立即把你送到了石室,看守起来,你是不知道啊,当时整个石室都被你的魔气填满,乌压压的一片,洞门都差点关不上,还好我妖力高强,硬是给关上了!我当时站在石室里,看着昏迷不醒的你内心很是悲痛,于是我对着你的丹田娇喝一声!”
“那是叱喝,叱喝!”林淮竹黑着脸纠正道。
白曜斜瞥了她一眼,不高兴的哼了一声,又继续说道:“管它娇喝还是叱喝,总之我大喊一声,你给我出来!”
众人看着它,一脸“看你继续编”的神情等着听它说什么,白曜丝毫不以为意,继续脸不红心不跳面不改色的说道:“它就出来了。”
秦江澜十分无语的抬眼看向掌门师兄,眼中明显问道:你就让它继续这么胡说下去?
这玩意要这么好弄出来,他至于遭了这么多年的罪吗?
清嘉道君摊了摊手,也用以眼神回他,一脸的无可奈何:大佬都这么说了,我能有什么办法?
白曜说完了话,发现殿内一片寂静,很是不满的回头看着其他人,道:“你们怎么什么反应都没有啊!”
“不愧是白曜大人!如此棘手的事情您一招就给解决了,可见白曜大人您的妖力之厚,也绝对是别的妖兽比不上的!”清嘉道君很有眼力见的夸道,半点心虚的模样都看不出来,让司澈看了叹为观止。
果真是做了几百年掌门的人,这吹捧说的不尴不尬,看上去竟十分真诚。
白曜故作深沉的点了点头,旋即又闪着眸光看向林淮竹,意思不言而喻。
“白曜……大人。”林淮竹嘴角一抽,瞥了眼正默默注视她的掌门师伯,连忙在名字后头加上大人两字,夸赞道,“多亏了您……老人家,师父才得以取出这个深藏在体内多年的东西,大人棒棒哒!”
她实在是编不下去了。
白曜斜看了她一眼,不是很满意的样子,它感觉这句也就勉勉强强吧,不过也没有说什么,算是认可了她的赞扬吧,只是心里忍不住腹诽几句。
死丫头,要不是有它替她扛着,她身上的秘密可就要守不住了!
秦江澜体内经脉有大半受损,还未修复完好,他之所以能走到正殿,也是一口气在撑着,这会知道事情没有如自己害怕的那般发展,顿时松懈下来,这一松懈,便有些站立不稳,还好有林淮竹及时撑着,他才没有倒下。
“师弟你的伤还未痊愈,加上这东西存在你丹田里八百年,一朝取出,对丹田也有所影响,如今先把经脉修复好,事后还是得需要闭关一些时日。”清嘉道君看见他脸色苍白的样子,在一旁提醒道,面上有几分哀怨。
早知道,那日就不取出那幅画了,没派上用场不说,还白白给师弟烧了,他真是痛心疾首。
秦江澜朝着掌门师兄点点头,便由着林淮竹扶他回去了。
原本司澈也要上前搭一把手,林淮竹连忙递了一个眼神给白曜,白曜刷的一下挡在司澈身前,阻止了他的行动。
对白曜拦着他的行为司澈感到很是意外,不解的看着它。
“你还没对此事表示自己的看法呢!”白曜理直气壮的说道。
司澈抽了抽嘴角,顺着它的话说道:“幸好有白曜大人在,不然我们那会手足无措的,都不知该如何是好了,多亏了白曜大人。”
“嗯。”白曜点点头,尾巴翘的高高的,一副昂首挺胸的模样,得了夸奖后心满意足的离开了正殿。
它走后,清嘉道君拿着那团不知道是什么的东西也回到了归元殿,研究一下这困扰了他数百年的东西到底是什么。
司澈见殿内一下空了下来,就他自己一人,想也不想的抬脚往秦江澜的寝殿走去。
林淮竹扶着秦江澜回到了寝殿,刚扶他坐下,自己还未坐正,便听见秦江澜缓缓开口了。
“那个东西,其实是你取出来的吧?”
林淮竹一点也不惊讶师父会猜到,爽快的答道:“嗯。”
“你是怎么取出来的?”秦江澜疑惑不解。
“我发现它似乎惧怕我的灵气,在我把灵气探入师父经脉的时候,魔气竟好似在微微避开的样子,我当时心里有了些猜测,不敢确信,我就又把灵气伸到师父丹田里,发现它果真在避着我的灵气,似乎我的灵气让它感到不舒服一般,于是我索性将它整个包裹起来,它也自动的与师父的丹田脱开联系,我这才把它取了出来。”
秦江澜垂眸不语,手中无意识的搓着自己衣袖,喃喃低语道:“清水、莲花……水至清则淮,莲花……则有水中君子之意,君子?君子……竹?”
“师父,你在说什么呢?声音太小了,我没听清。”林淮竹看他有些出神的样子,声音低沉,好奇地问道。
秦江澜摇头,刚想说话,司澈已经走了进来,摇着手里的折扇道:“现在感觉如何了?”
“尚可。”秦江澜简单的回道,然而微扬的语调还是把他的心情表露出来了。
八百多年的小心谨慎,深怕哪一日不小心被人发现了这个秘密,为宗门及旁人惹来麻烦,秦江澜虽面上不显,可心里始终都像压了一块巨石一样,沉甸甸的。
如今得以解脱,心情又怎会不好。
和煦的阳光洒进殿内,照在秦江澜脸上泛起柔和的光芒,林淮竹听着他们两相互聊着当年一同历练的事,心里也开始有些蠢蠢欲动。
“你在想什么?”落枫院里,林淮竹坐在窗台上,侧头看着天上的月亮,静静出神,殷璃见她这副样子,很是好奇的问道。
“殷璃,等师父闭关后,咱们也出山历练吧?”她突然转过头来看着殷璃,眼里是亮晶晶的光芒。
“历练?”殷璃一听便明白了,当下了然的说道,“你是今天听清远道君与司澈道君提及他们以前一道游历的事情心动了是吗?”
林淮竹笑而不语,默认了她的话。
“好啊,反正我都是跟着你的,你说去哪就去哪。”
“我想……先回林家看看。”林淮竹偏过头,再次看向院内,轻声说道。
当年她上山前便在心里对自己说过,今后有机会,一定要回去查查原主被关之事。
虽然她如今也已知晓巫灵族的族训是不许后人修真,但也不至于将她关在那个暗无天日的偏僻院子里,看上去竟像是要把她关一辈子,她说什么也不信这是因为族训所为。
更何况,她现在也不清楚这巫灵族的血脉是源自父亲还是源自母亲,如果源自父亲,那么巫灵族可还有血脉存活,如果是源自母亲……
林淮竹低头想了想,原主似乎也并不清楚母亲那边的人都还有谁,那自己要往哪里查?
“你是想查明当初你这具身体被关在院子里的原因是吗?”殷璃很快便猜到她的想法,直接了当的问道。
“嗯,我总觉得没这么简单。”林淮竹屈膝抵着下巴分析道,“你想啊,叔叔那样好面子的一个人,把侄女关在院子里,不让修炼还说的过去,毕竟巫灵族有过族训嘛,可是连字都不让学,这就搞不明白了,莫非是怕了她学了字以后偷偷修炼不成?”
“当初你才刚醒来,实力低弱,而我也为了启动返生阵魔气大损,元神差点破散,没有察觉出什么异常,但如今想来,我总觉得哪里透着古怪,那处院落的摆设、位置、以及朝向都让我觉得不太对劲。”殷璃也在一旁应和道,“你既然决定回去看一眼,说不定能发现什么线索。”
“四十多年过去了,叔叔婶婶不知道还在不在世。”林淮竹思及此,也是面带担忧的说道。
万一叔叔婶婶已经驾鹤西去了,那她想知道的一切不就都没有答案了吗?
“你忘了叔叔也是修士了?呀,要这么一说的话,你怕是得多备点防身用的,当年你走的时候叔叔已经是筑基初期的修为了,不晓得现在如何了,你如今的修为也才筑基中期,别是想问的没问到,反倒把自己栽进去了。”殷璃忽地想到这一茬,连忙提醒道。
林淮竹经她一提醒也才想起这点,立即赞同的点了点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