曾经快乐无忧的鲜衣少女，清雅出尘的白衣少年，还有尚且幼年的他。
与世无争，谁也没招惹。一句命运弄人，就落了个一死两重伤的下场。
死的那个，肯定是带着遗憾。活下的，满怀愧疚更是折磨。
老白倒还好，记忆混乱浑浑噩噩的渡过了。所以他根本不敢想象，承载了全部记忆的凛九，这些年到底是怎么过来的？
“罢了，人还活着就好。”
风散云定，凛九定下心神，喃喃道出这么一句。
老白是理解他的，说来可笑。明明上苍什么都没做，犯了错，会说是自己咎由自取。得到了宽恕，却又成了上苍怜悯。
“我回去一趟，这几日应该不会过来，云萝那边你帮忙照顾着。如果有特殊情况，可以去下面找沉央，就是刚才那小子。”
“好。”
老白点了点头，当下就迈着步子离开了。
圣虚一门今年只收了两名弟子，但往年弟子不少，也不乏有优秀者。
凛九完全就承了个虚名，除了负责试炼考核之外，其余是一概不管。
所以易天行和楚婉儿两个人，自然而然就编进了上一届的队伍中，和他们一起接受训练和指导。这一块，有掌门安排，不劳他费心。
他只简单交待了几句话，就神不知鬼不觉的回了冥界。临走时，还不忘去灵虚那偷偷看了眼云萝。
见她依然精神旺盛的活蹦乱跳着，心情也跟着愉悦了起来。
王母的寿辰就在三日后，不去则以，去了就有很多事要忙。
冥界虽然属于天界管辖，但由于地处人界，其实早就脱离了管制，自我任性了。
从凛九对待这种宴会的态度，就不难看出，如非必要，他根本不想和天界再有来往。他只需要管理好冥界，已经算是对上面最好的交待。
然而他是这么想的，天界却不这么想。
都说神仙没有七情六欲，实则放屁。至少自私多疑这两种情绪，他们绝对是有的。
就好比这种宴席，打着王母寿辰的幌子请他上去。事实上，多半要问他不少冥界之事。但凡给他们听出一点反动的心，那可就糟糕了。
少许批评是逃不掉，有心者更会借此大做文章，着实让人头疼。
也就是因为如此，凛九才不愿意去天界。
眼下也是被逼无奈，于是刚回到冥界，就招来了判官崔嵬。让他把距离上一次上去直到现在的所有宗卷，全部整理出来给他。
到时候万一别人问起了他的工作，他本子一甩也就完事了。不然一个个的都以为他在下面吃喝玩乐呢。
崔嵬生的白面书生形象，一脸人畜无害的样子。实则内心腹黑，时常把沉央和宴回两兄弟耍的团团转。
他似乎早就习惯了这种突击事件，听凛九吩咐完，就已经把宗卷递了上来。
“尊上请过目。”
凛九信赖他的办事能力，眼皮子都没抬，直接就收了卷宗。
崔嵬见他脸色不善，以为他是苦恼即将上去的事儿。不由安抚道：“尊上莫要烦心，就当是上去游玩即可。万一有星官找尊上麻烦，尊上一问三不知，他们讨了没趣，自然也就不会多问什么了。”
凛九慵懒的躺在椅子上，听见他这话后，发出一声嗤笑。
“我烦心什么？烦心的不是一直都是他们吗？一面许我来冥界做王，一面又时不时的招我回去，看看我有什么变化。上头的那些人，向来都是怕我，顾忌我。如果不是因为实力不足，又想利用我，估计他们早就想杀了我了。这会儿想找我麻烦？嫌命太长了不成？”
崔嵬双手交叠，低头不语。
是啊，他家大人向来孤傲狂妄。能凭一己之力，镇压整个地狱回廊的恶鬼，可见力量有多可怕。
想当年，冥界刚建造地狱回廊，设施还不完善，所以只要看守稍加松懈，就有可能漏出一两只。
那时，上一任的冥王刚刚逝去，冥界正在等待着它的新主人。而崔嵬，还只是一个新来冥界报道的小小冥差。
恶鬼生前就不是善类，死后在冥界受到了惩罚，戾气更重，凶残更甚。他们逃出关押之地，在冥界肆虐横行，想逃回人界，所以见到拦阻的冥差就杀。
不巧，崔嵬就运气极差的遇到了一只。
人死了变鬼，鬼死了，就是魂飞魄散。
崔嵬以为自己是散定了，连逃跑的力气都没有，眼看着恶鬼满嘴血腥的朝他扑来，脑子一片空白。
凛九就是这个时候出现的，连武器都没用，就用一只手，生生扭断了恶鬼的脖子。他下手狠辣，嘴角却噙着笑。眼里泛着寒光，不带半点温度。
崔嵬到现在都记得，他初次见到凛九的那一刻，不是感激他的救命之恩，而是害怕。
是的，他见到恶鬼朝他扑来都没怕，却在见到凛九的那一瞬想要逃跑。
后来之所以没逃，是因为他腿吓软了。
而事后据凛九所说，他其实早在一旁看戏很久了。之所以愿意救他，是因为他以为崔嵬是条汉子，敢于面对恶鬼。而不是像别人一样，拔腿就跑。
然而事实证明，他是想多了。
凛九杀了所有逃出来的恶鬼，满身全是血腥。那时的他，还是个少年模样。
有胆子大的问他是谁？他站在人群当中，从袖子里掏出了一块黑色令牌随手扔在了地上。那个代表身份的东西，就这么被他嫌之弃之，完全不在乎。
离得近的看见了，噗通一下就跪在了地上。然后一个接一个，众人齐齐跪拜，高呼冥王大人。
自此，他在这个位置整整坐了十七万年。而崔嵬，也整整跟了他十七万年。
冥界在他的统治下，再也没有一个恶鬼敢擅自逃出。冥界被他管理的井井有条，天界从一开始隔三差五就派星官下来视察工作，到后来逐渐减少，直至再也不来，只是偶尔上头有宴会邀请，才会来发帖子。
而凛九，一如既往的冷情寡然。不知为何，他每过九百年，就会自己跳进忘川河里。再次上岸时，记忆全失，只记得自己的身份和职责，所以生活照就。
直到有一年，他突然厌倦了这样的日子。索性跳进了轮回台，投胎成了凡人。
此后，身陷囫囵，万劫不复。所为的，不过是一个情字，一个人类女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