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钟鼓馔玉不足贵,但愿长醉不复醒。古来圣贤皆寂寞,惟有饮者留其名。”
唐夙方才走到门口,却听到有人低低吟到,带着酒香浓烈,却比酒香更醉人。抬头,是一抹如初雪般的纯白倾泻而下,那人颀长瘦削的背影负手独立于窗口。外头是飞雪簌簌而下,却都不及那人清冷。“不想唐姑娘竟也有这样的豪情。”
玄长玉低声道,转过身时,脸上多了一分莫测的笑意。“美酒当前,自有豪情万丈。”
唐夙笑了笑,自顾自地提起酒壶倒入自己口中。晶莹的酒液顺着壶口成一道完美的抛物线一滴不漏地全被唐夙喝没了。热气氤氲了脸颊,唐夙舒服地喟叹了一声,“好酒。”
“如今倒真成了名副其实的美人吟了。”
玄长玉也没有责怪她丝毫不客气,他坐到唐夙的身边,拿起温着的另一壶酒给她又倒了一杯。“美人还是免了吧,爷不喜欢这个称呼。”
“自古女子皆爱完颜,怎么唐姑娘却不喜欢美人这个称呼?”
唐夙抿唇笑了笑,却并未解释,她知道玄长玉今日的目的绝对不是单纯地来跟她聊什么美人美酒的。她不说话,玄长玉也不说话,两人之间却没有一丝尴尬,一个倒酒,一个喝酒,倒像是多年的老朋友一样熟稔。“起灯——”楼下忽然传来“邦邦”的敲竹筒的声音,伴随着打更官嘹亮而又绵长的声音,翰都各处的灯陆续亮起。各家廊下皆挂着各式各样的宫灯,光影流转间依稀可见烛火荡漾。本来还有这昏暗的天色瞬间被照的通明,整个翰都亮若白昼。尤其是不远处的皇宫,本身都成了一盏巨大的灯笼,照亮了整个翰都的天空。这样的场景真是好不壮观。玄长玉侧头望去,却不知望向何处,他似自言自语道:“你知道吗?翰都已经二十年没有黑夜了。”
对于这个唐夙也略知道一些传闻,据说是因为皇帝最宠爱的宸妃怕黑,所以皇帝便下令日落之后各家各户无论各处都要掌灯,整夜不熄。“八殿下想说什么?”
玄长玉忽然起身到了窗户前,他伸出一只手接了几片雪花,“依唐姑娘看,这天下如何?”
他的眼神就好似从那一方小小的窗口窥见了整个翰都,窥见了整个天下。“天下的事与我何干?”
唐夙撑着脑袋,好整以暇地看着玄长玉。整个大陆的人都知道朝周就要跨了,只等着某一天某一个时间,轰然倒塌。整个朝周只有翰都还维持着繁华的表象,可是出了翰都,能听见的怕是只有百姓的怨声载道,叫苦不迭。这个她随外公游学的三年便深有体会,翰都的皇宫里那人还在夜夜笙歌,可是外面已经饿殍遍野,民不聊生。可是这与她又有何干?她本就不是朝周的人,她前世虽为国而死,可今生她却对朝周没有丝毫的归属感。天下乱不乱,朝周垮不垮,又与她何干?她只想守护自己在乎的人,便足够了。更何况,现在的她绝对有能力在乱世中保下一个将军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