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十七块,包括了药和绷带,相当于我三天的饭钱。
我肉疼地掏出一张红的给校医。
她边给我找钱,边叮嘱我:“睡前用生理盐水清洗伤口,再用棉棒沾碘酒消毒,涂上药膏就行了,绷带你会缠吧?下星期五再来给我看看伤口愈合的情况。”
从校医室出来,我匆匆地赶回课室上晚自习。
回到课室,发现杨老师竟然在讲台上讲话。
我喊了声报告,她才停下来,瞥见我手上的药袋和脚上的绷带,就没责备我,让我进去坐好。
一坐下,童乐乐就跟我汇报:“选班干了,你要当什么职位吗?”
“对那个不感兴趣,你呢?”我放好药袋,看向黑板。
“我想当选文艺委员。”
“为什么?你喜欢表演?”
“不是。”她笑意嫣然地说:“一旦学校要组织什么活动,都要学生会的人与每个班的文艺委员联系。”
我了然地点头。
纪默是学生会的会长,这样的话,虽然童乐乐和他不是同一个班的,但也能够通过各项活动来互动。
当杨老师问有谁愿意当班长的时候,童乐乐推搡着我:“鹿鹿,要不你去当班长?”
“不。”我摇头。
这时,叶半枫站了起来:“我。”
自从那回,叶半枫帮忙搬书后,杨老师似乎就对他颇为关注,形式地问问班上其他人的意见,班上的人貌似都挺支持叶半枫,无人反驳,由此,班长就由叶半枫来担任了。
至于学习委员,杨老师直接就让温嘉欣来担任,温嘉欣也没反抗,点了下头以作回应。
副班长是个十分活泼的女孩子,体育委员则由班上个子最高的男生担任,团支书是个戴眼镜的文质彬彬的男生。
轮到文艺委员时,童乐乐很兴奋地毛遂自荐,然而,班上还有另一名女生也举手了。
起初杨老师打算投票来决议,但温嘉欣站了起来,神情清冷地说:“既然是文艺委员,那就是技高者胜。”
杨老师讪笑道:“那童乐乐,纪云,你们给大家展示一下个人技艺,大家再投票。”
纪云个子矮小,坐在第一排,于是,她就成了第一个表演的人,萝莉型的她上台毫无惧意,从容自在地自我介绍,说是给大家跳街舞,就用手机放起了美国嘻哈音乐,小小的身子爆发出强大的力量,跳的极其精彩。
台下的同学都纷纷喝彩,鼓掌。
我看着站在台上洋洋自得的纪云,心想童乐乐是碰上了强敌,怕她会输掉,毕竟她是那么渴望想当选这个文艺委员,便下意识地去瞄童乐乐。
童乐乐没有我意料那样大受打击,反而不屑地露出嘲笑。
看到她志在必得的样子,我刚才悬着的心就放下来了。
青春年纪的我们,总是会被喜欢这种神秘的力量支配,如若喜欢的人身处高位,那么你也会渐渐地变得耀眼,反之,喜欢也会毁灭一个人的未来。
庆幸,纪默是个上进的少年。
童乐乐自信满满地上台,二话不说,拿起一根粉笔就在黑板上快速的滑动。
不到十分钟,此时本班上课的情景就化作一幅栩栩如生的速写图,每个人的坐姿各不相同,表情各异但富有特色。
作完画后的童乐乐取出一个优盘,打开多媒体,给大家播放了一个视频。
视频里是一个舞台,穿着一身黄色礼服的童乐乐出现在舞台的中央,忽然平和的天鹅湖音乐响起,童乐乐随着音律舞动起来,犹如一个飞舞的黄莺。
跳着到中场,音乐戛然而止,舞台灯光聚焦在垂头而立的童乐乐身上。
全场静默十秒钟,一声高昂的海豚音一下就冲进了大家的耳内。
童乐乐唱着美声而渐渐扬起头,最后声停,取而代之的是一片悠长的静默。
静默持续了三秒,无论是视频还是班上,即刻爆发震耳欲聋的高呼声。
我不自觉地把目光望向对面楼的高二十班,看见纪默正专注地遥望着讲台上的童乐乐。
显然,这次竞秀,童乐乐胜出。
尔后,组织委员和宣传委员则是咱们宿舍的两个东北妹子,最后轮到生活委员,居然没人举手。
大家对这个职位不感兴趣,都埋头,装出一副认真预习的样子。
“老师,林鹿说她当。”童乐乐趁我不注意,一下就把我手给举了起来。
“不,不……”我本想着辩解,讲台上的杨老师就说了一声好。
班干部选好后,杨老师功成身退。
我气呼呼地看向童乐乐:“你干嘛?”
“鹿鹿,生活委员很轻松的,偶尔还可以翘课。”
“我不想翘课。”我感觉自己的太阳穴在隐隐作痛。
“为什么?”
“你知不知道,我只想好好地在这里学习,不想折腾那么多事情。”
“生活委员就好比掌柜,管账,你知道吗?班上的班费啊,补助金啊,奖学金啊等等,都是你管,一般来说,生活委员一般都有优先拿奖学金的特权。”
一听,我眼前一亮。
这样的话,我倒没有什么意见。
晚自习的最后一节课,杨老师把我们几个新选出来的班干部叫去了办公室,大概告诉了我们各自的职责。
实际上,生活委员除了刚才童乐乐说的特权外,说白了,就是个当妈的,什么都要管,比班长还要忙。
开完这短暂的班干部会后,童乐乐被派去找学生会的会长登记名字,我负责统计各个宿舍的人员和选出每个宿舍的舍长。
所以我一回班里,面临的问题是,我得去问班上每个人所在的宿舍。
自己本身不常与人交往,有些腼腆,回课室的路上,我一脸惆怅。
温嘉欣看出了我的苦恼,就上前来告诉我:“林鹿,你待会上讲台,让班上的人回宿舍后,写一份宿舍的名单,并在今晚选出舍长,明天交给你就行,不用费劲逐个去问。”
这个确实是妙计。
我仰脸一笑:“谢谢嘉欣。”
“你上讲台,会不自在吗?”
“不会。”
自己只是不擅长与人交际,但胆子和勇气还是有的。
然而,当我站在讲台上,班上几十双眼睛盯着我看的时候,本来要说的话都吞回了肚子里,我只能尴尬地站在上面,左看看右看看,不知怎么开口。
大概站了一分钟左右,班里就有人发出不满的声音:“生活委员有何贵干啊?”
“她搞什么?”
“要通知事情就快点,没看到就快十点半了?”
……
这些杂乱的声音仿佛一把把细细的银针,扎着我身上的每一寸皮肤,我宛如置身在针林中,寸步难行。
“安静!不知道这是在上课?”叶半枫忽地大力地拍着课桌。
班上的所有人顿时鸦雀无声。
我看向叶半枫。
突然间,自己好像第一次认识他那样。
之前一直都没有仔细地观察过叶半枫这个人。
他不像顾北辰那样体壮,身材高大修长,有着黑色的碎发,光洁的脸孔,剑眉之下是乌黑的双眸,眸子流连着多情,唇上漾着淡淡的笑意。
实话说,他挺帅气的,要是他扎堆在人群中,也很快就能辨别出来的。
我在想什么?
我慌忙地收回打量的目光。
叶半枫用嘴型跟我说“说,别怕。”
可能是受了他的鼓励,我心中的怯意减少了不少,握紧拳头,将那吞进肚子的一席话快速地吐了出来:“请各位同学今晚回宿舍写一份宿舍名单并选出该宿舍的舍长,明天早上交给我,我明天早上就要交给班主任了。”
“知道了。”叶半枫率先出声附和我。
其他人也声音高低不一地应道。
下了晚自习,我本来想去跟叶半枫道谢,可惜,他一下课,就跟一群男生嬉笑着出去了。
童乐乐没回来,估计要跟纪默幽会一段时间,才会回宿舍,我只好拎着药袋,自己回宿舍。
反正在初中,自己向来都是独来独往,已经习惯了。
不料,温嘉欣走到我面前,看着我:“一起走?”
莫名地,心上一暖。
我笑着点头。
温嘉欣朝我伸手:“给我拿吧,你现在是患者,你最大。”
“谢谢。”我一点也不客气,直接把药袋递给了她。
通过今天的相处后,我发现,温嘉欣是个外冷内热的人,她是个好姑娘。
回宿舍的路上,温嘉欣问我:“为什么去干兼职?”
“那你呢?”
“你不是明知故问吗?”她步伐沉稳地走着。
我回忆起童乐乐嘲讽她的那一段话,不知该如何开口。
温嘉欣倒是不避讳地直白道:“我是从香港来的,香港生活节奏太快,生活也很苦,我妈身子不好,我就考进了江北一中,这里前三名是免学费的。”
“嗯。”
“我不想让我妈辛苦,我妈也只剩下我这个女儿了。”
今晚的夜空无星,月色黯淡,可我依旧能从温嘉欣里的眼里看出不同于我们这个年纪的忧愁和疲惫。
温嘉欣没有说太多,而是继续问我:“说说,你怎么也去干兼职了?这里的学生,一般都是家庭富庶的。”
“我想掌握自己的人生,所以,我不想靠家里。”
她看向我,眼里尽是敬佩:“林鹿,真羡慕你。”
她说完这句话后,停下来,仰望了黯淡无光的夜空。
我看着被黑暗包裹着的她,心里有一种说不出的压抑。
太懂事的女孩子,人们往往都会遗忘了去照顾她们,本能地认为她们足够有能力度过万难,但,她们是带着恐慌成长的。
洗漱后,我没法上床换药,只好坐在温嘉欣的床上换药。
温嘉欣一如既往地在一个小小的笔记本上写着字。
我好奇凑了过去,发现那是个小小的账单,支出和收入写的非常明细。
她说:“这是我妈传染给我的习惯,我妈以前在香港是个高级会计师。”
温嘉欣说这话的时候,脸上带着幸福的笑容,眼里都是满满的仰慕,想必,母亲在她的心目中是个很高大的形象。
我不由得也回想起我妈。
不知道他们现在在巴黎过的怎么样了?第一次,我们分离这么长的时间。
温嘉欣合上笔记本,打开我的药袋:“我给你上药。”
“你等等。”我叫住了她的动作,单脚跳着出了阳台。
再次回到她的床上后,我把那块橙黄色的格子方巾放在她的手里:“那天,我不是故意的,真的很对不起。”
温嘉欣低着头,双手攥紧了那块方巾。
我以为她还在记恨着,连忙继续道歉:“我没想到会撞到你的,这块方巾,我以为你应该还用的着,就拿回来洗了。”
“林鹿,那天的事情,我已经不记得了。”她抬起头,唇角上扬。
我也一笑:“嘉欣,我想跟你一起学习,可以吗?”
“不不,我们互相学习。”她说着,就拿起生理盐水:“快,把你的脚抬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