织田作之助循着楼梯一路向下的时候,最先出现在感官里的,是音乐的声音,他一步步地在昏暗的楼梯走着,没一会儿,眼前豁然开朗。
酒吧内其实并不算多宽敞,但无论是酒柜还是吧台亦或是椅子,都错落有序地摆放在屋子里,却已经足够与狭窄昏暗的楼梯形成对比。
而位于酒吧中的,却并不是与织田作之助原本约定的人,而是一个完完全全的陌生青年。
这名陌生的青年此时正坐在吧台外的椅子上,默默看了他几秒,然后露出了一个……他无法说明的微笑。
然后,他听对方用一种近乎熟稔的态度,说出四个字。
“好久不见。”
好久不见?自己和对方见过吗?
织田作之助在脑袋里迅速思考了一番,确定自己从未见过眼前的这个人,这种莫名其妙的态度让他有些警惕。
但想到他原本是来和黑手党叛徒街头的,现在虽然人不对劲,可他到底还是得知道到底是怎么回事。
可能是原本的那个老人被发现了,又或者是他脱不开身,于是让信得过的人过来,他总是要查清楚的。
织田作之助看起来毫无警惕地几步走到吧台边的椅子上,谨慎地与陌生青年隔了一个位置以防突发事件,才直言不讳地询问。
“我认识你吗?”
“啊,当然不。”
太宰治保持着微笑,说出了与一开始完全相反的话。
“事实上,这是我们的第一次见面。”
织田作之助对于太宰治的回答有些困惑,却也没有在这个话题上深究的意思,刚刚仅为距离与音乐没让他察觉到,现在人在屋内,另一个气息就分外明显了。
这间屋子里,还有一个呼吸。
是第三个人。
织田作之助看向吧台,却只能看到一杯蓝色的,说不上是酒还是饮料的什么,安静地立在里面,那多出来的声息,还要在……更下面。
似乎也在翻着什么。
不等织田作之助反应,陌生的青年已经用一种比之对他这种莫名其妙的熟稔更加熟悉的声音,唤出了另一个他分外耳熟的名字。
“葵,不看看织田作吗?”
葵?是他想的那个葵吗?
织田作之助惊讶着,下一秒,就看到吧台内部像是突然长出的萝卜一样,一下子就“窜”出来的熟悉身影。
三源葵。
小姑娘手里拿着一本调酒配方的记录,看起来是刚刚从底下找到的,她小心把本子放到桌上,用比平日里昂扬了一分的声音打招呼。
“织田作,好久不见。”
“确实……许久不见。”
织田作之助仔细打量对方,看起来和离开的时候没有什么两样,无论是身体还是状态,至少在乍看之下,没有丝毫改变。
看起来……真的如乱步先生所说,在港口黑手党并没有被亏待。
但是现在这个情况……
织田作之助看了看三源葵,又看了看一旁疑似黑手党叛徒的陌生青年,陷入沉思。
已知,葵去港口黑手党的目标是首领太宰治,怎么现在和……疑似叛徒的人在一块儿了?难道是突然大彻大悟,明白黑手党不是好地方了?还是这边人有问题?
但是没感觉到敌意……
他想了想,询问对方。
“你能出来了?”
“嗯……?”
三源葵有些困惑,于是指了指一旁的太宰治。
“我们,一起出来的。”
织田作之助又看向了太宰治,得到了对方坦然的肯定。
“没错,我们还在外面玩了半天哦。”
太宰治说着,忍不住笑了起来。
“吃了想过很长时间的辣味咖喱,结果因为太辣只吃了半盘,甚至被塞了胃药。”
三源葵看着笔记本第一页,手里拿着杯子,还不忘插嘴。
“非常辣,他还骗我吃辣!”
“辣到需要被塞胃药的程度……”
织田作之助想象了一番,结果能面不改色吃超辣咖喱的脑袋告诉他,他根本就没有过这种经历。
“那应该特别辣吧?但是骗小孩子……”
织田作之助看向太宰治的目光里忍不住带上了狐疑。
“我可是被当场报复回去了哎!”
青年颇为孩子气地反驳了回去。
“本来就超辣,葵你竟然残忍地又给我放了一把辣椒粉。”
三源葵找到一瓶酒,平静回复。
“那是报复。”
“……报复说得这么光明正大真的好吗?”
“好。”
“……”
空气中原本的凝重消散了大半,织田作之助看着眼前宛如两个小学生吵架的场景,忽然有种梦回自己养的孩子窝的感觉。
我不是来和黑手党叛徒接头的吗?怎么突然变成这样了?
还没等他再多想什么,身旁的两个人已经又换了一个话题。
“织田作,今天还发生了一件有意思的事情。”
只隔了一个椅子的青年神情认真,还没从孩子窝里反应过来的织田作之助下意识点头,回问一句。
“什么事情?”
“我们买胃药的时候,在药店的收银台那里发现了一个定时炸弹。”
“定时……炸弹?”
是哪个人和药店有仇吗?
“我当时就顺走了炸弹,本来想着干脆就抱着到时间炸了算了,但是想到位置着实不好,于是又费时费力地寻找了线路,最后锁定了两条线。”
“哦,两条线。”
织田作之助回应着,心里已经知道了结果。
肯定没事,不然现在坐在这里和自己说话的不就是鬼了。
太宰治还在兴致勃勃的说着定时炸弹的事。
“是红色和蓝色的两条线。”
说到这里,照着笔记插图刚切完柠檬的三源葵忍不住插话。
“剪了,蓝色的。”
“没错。”
太宰治点头,轻描淡写的说出了剪蓝色线的理由。
“因为蓝色更好看,所以我们剪了蓝色的。”
织田作之助:“……”
虽然但是……
他欲言又止地看着完全不觉得凭借蓝色剪定时炸弹线这么重要的事有什么不对的两个人,最终还是闭上了嘴。
算了,葵有能力肯定没问题。
就在他这么想着的时候,就看到青年以一种颇为骄傲的态度,公布了结果。
“织田作你绝对想不到,然后我们剪线失败了,还剩下一分钟的倒计时刷刷刷往下掉,没几秒就归零了。”
织田作之助缓缓打出一个问号,并表示自己确实没想到过。
归零了?今天下午的事?所以坐在自己对面的是人是鬼???
下一秒,他的耳边响起了叹息。
“可惜是个哑弹。”
青年摇着头,看起来颇为遗憾。
“本来还以为我多年夙愿要达成了呢。”
织田作之助:……?
多年夙愿?你的夙愿就是拆弹成功吗?那还……挺励志?
三源葵照着步骤的酒终于做好,她看着和笔记本图片上一般无二的成果,满意地把它递给了织田作之助。
“织田作,给你。”
“……谢谢。”
织田作之助颇为复杂地接过成品,仔细一看,竟然还颇为不错。
对方可是在他眼底下照着笔记本一步一步来的,这就是……调酒天赋?
无论是直觉还是异能力,都表示这杯酒没有丝毫问题,更何况三源葵的信誉……他是相信的。那是一种奇妙的,从第一次见面开始就有的,对方是“可以相信”的,这种感觉。
虽然听起来并不合常理,但是织田作之助总是相信自己的直觉的。
于是,他颇为“心大”地尝了尝。
不出意外的还不错。
而三源葵已经收拾了工具,没有再做第二杯的意思。
太宰治不由地幽怨出声。
“……葵,我的呢?”
三源葵扭头与太宰治对视,缓缓打出一个问号。
太宰治一眨不眨地注视着三源葵,同样打出一个问号。
一大一小就这么对视了足足好几秒,小的那个有了动作。
她把桌子上一开始就存在的,那杯蓝色的不明饮料递给了太宰治。
太宰治沉思的看着这杯由自己做出来的无酒精蓝色饮料,缓缓打出第二个问号。
他再度看像三源葵,说出一句话。
“葵,我成年了。”
三源葵的身体顿住了,她用近乎茫然的目光,在太宰治的身上来回扫视,像是打开了新世界的大门,却又沉思着,缓缓把大门再度关闭。
然后,他最后无视对方足足一米八的身高,坚定回答。
“不,你没有。”
太宰治通用低头看了眼成熟的自己,发出灵魂质问。
“你确定?”
三源葵的回答依旧笃定。
“确定!”
太宰治:“……”
他扭头看向织田作之助,声音麻木。
“织田作,评评理。”
织田作之助放下酒杯,被迫充当和事佬。
“葵这么说一定有理由吧,不过说起来……”
他问出了一个他进屋以来,就一直比较在意的一个问题。
“你们为什的叫我织田作?”
他的名字是织田作之助,一般认识的人都会叫他“织田”,再不济更亲密的称呼也是“作之助”,断然没有“织田作”这样奇怪的短句。
而且葵一开始也是叫他“织田”的,现在竟然一口一个“织田作”……
“没有人这样叫你吗?”
青年这么问着,脸上因为“争执”表现出的麻木已经消失不见,取而代之的,是一抹笑意。
“没有。”
织田作之助老实回答。
“一般都是织田。”
“所以你是第一次被这样称呼?”
“是的。”
“那有什么想的吗?”
“没有什么太多想法,只是有些奇怪。”
“这样啊……”
青年脸上的笑容更加真切,留下一句简短的评价。
“那还不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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