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一月底岑蝉举行婚礼,提前几天就给温婉打电话,三令五申让她提前两天回去。这几年温婉自觉忙工作,疏远了和朋友之间的联络,趁着休假也想早点回去。岑蝉知道她出车祸腿受伤,跳得老高一直嚷嚷着要到北京来看她,只不过因为婚礼筹备各项事宜繁琐,她没能抽出时间,于是只能作罢。
如此一来,温婉更想早点回去了。
晚上吃饭的时候,她问叶深:“岑蝉他们就要结婚了,你什么时候回去?”
叶深说:“不是还有半个多月吗?”
温婉“嗯”了声:“我腿不方便,待在北京也没什么事,先回去吧。”
叶深若有所思,随即道:“我陪你一起,你什么时候动身。”
温婉摇头:“这段时间你忙着照顾我,我挺过意不去的,你工作上肯定也有很多事情要忙,我一个人可以回去。”
“婉婉。”叶深正色道:“目前来说,你是我最重要的事情。”
温婉心底一紧,说:“你太过紧张了,我的伤已经好得差不多。我不是金丝笼里的金丝雀,我没有那么娇弱不堪一击,我很坚强的。”
叶深静静地看着她,哪怕什么也不做,那眼神还是勾人得厉害。
“婉婉,有我在,你不必那么坚强,我会挡在你的前面,为你将风雪屏开。”叶深好似知道她接下来要说什么,又补了一句:“这一次我再也不会离开,这辈子都不会离开,不信,你等着看吧。”
最终温婉还是没有拗过叶深,被他押送回了苏州。温母和顾阿姨见他们俩一起回来,都露出了十分欣慰地笑容。青梅竹马,两小无猜,两家大人看着对方长大,自然也是希望年轻人能水到渠成走到一起。
只是温婉,心里那道坎还没有迈过去,终究惦记着那些年他曾辜负过自己的心意。而叶深也明白她的顾虑,现在恐怕她也不希望周围的人议论过多,于是有意保持着分寸,平常来往甚少。只是每当夜深人静之际,他会悄悄给她发信息,叮嘱她按时吃药,好好保重。
两人相聚不过十来米,窗户对着窗户,却再难如十余年前一样出入无禁忌。
人长大了,彼此之间就有了分寸,这点分寸说不上是好还是坏,只是偶尔无人之时忆起总叫人唏嘘。
岑蝉婚礼上诸事已经安排妥当,只等婚期到来。
婚礼前三天,岑蝉约温婉一起去试婚纱。叶深终于可以名正言顺来找温婉,他彬彬有礼地敲门,问在客厅里看电视的温母:“阿姨,婉婉在吗?”
温母一直喜欢叶深,他优秀懂事细心体贴,自幼就在眼皮子底下长大,身世清白,家亲良善,又对温婉呵护备至,是个可托终生的良人。两个孩子自幼又情谊颇深,他离开之后,温婉看向叶家大门的眼神都是幽怨的。只是这回回来,两人之间都生分了些。她也忍不住感慨,时移世易,人心最易变。
两个孩子之间的氛围虽是变了,但她对叶深的喜爱尤甚从前,因此热络地招呼他进来:“刚才就化好妆了,在屋里呢。”
她笑吟吟地端了水果出来:“这会儿要出去了吗?我去叫她。”
叶深推了果盘,笑道:“我去叫她。”
他走到温婉房间门口,敲了敲门:“婉婉。”
门很快就开了,温婉从里面探出头来,面色有点尴尬:“你怎么来了?”
他抬腕看表:“说好九点钟出门,现在都快九点半了。”
温婉眼神有些哀怨,叹了口气。
叶深皱眉:“怎么了?”
“还不是怪你。”
“怪我?”叶深大冤。
温婉瘪了瘪嘴,捏了捏自己的腰,指着房间沙发上一件白色的礼服说:“伴娘服是定做的,这半个月你把我喂得太好,长胖了,穿不下。”
叶深偏过去,看了眼她的腰肢,手托着下巴若有所思。
温婉被他看得心里发毛:“怎么了?”
叶深一笑:“还是太瘦了,看来我还得继续加油。”
温婉苦恼得皱眉:“以前的衣服都穿不进了。”
“正好可以买新的。”叶深伸手去扶她:“走吧,我陪你去看。”
越过叶深的肩头,温婉看到温母一脸慈祥和蔼的笑容看着他们俩。现在她和叶深的关系还很尴尬,她不想让温母误会,往旁边侧了侧身子,避开叶深的手,她低声说:“我妈在呢。”
叶深了然,叮嘱道:“小心一点走。”
温婉点了点头,一瘸一拐走到玄关换鞋。她的单拐放在沙发旁边,叶深顺手捞起递给她:“带上。”
温婉换了鞋,抬起头看了眼拐杖,摇头。
叶深坚持:“带上,你的腿现在还没有全好,必须好好保护。”
她从牙缝中挤出几个字:“哪有去试礼服带拐杖的?多不好看。”
叶深:“你带拐杖也是全世界最好看的。”
温婉瞥了瞥去厨房忙碌的温母,剜了叶深一眼:“你胡说八道什么?”
叶深坚持不懈举着单拐,问:“你带不带?”
温婉仰头看着居高临下的男人,他那么高,影子垂下来几乎将自己的身影全部笼罩进去了。可她一点也不怕,无所畏惧地和他对视,然后中气十足一字一顿地说道:“我不带。”
叶深不怒反笑,悠悠地蹲下来,和坐在鞋凳上的温婉平视,他凑在她耳边,压低了声音说:“你不带,你就别想用腿了,等会儿我抱你出去,然后再把你抱回来。”
温热的气息喷进耳朵里,温婉只觉得有一股火从耳廓悠悠地蔓延,游经奇经八脉,遍布全身,身上的血脉里都充满了令人兴奋的因子,她涨红了脸,咬牙切齿:“你无耻。”
叶深不以为耻,笑吟吟地问:“带不带。”
温婉恨啊:“我带。”
温母脚步声从厨房传来,叶深不慌不忙把拐杖递给她,解开她的鞋带,又重新给她系好,临末了还要教育一通:“都这么大的人了,连鞋带都不会系,本来伤就没好,要是再摔倒怎么办?”
温母面色和蔼,笑得非常及其之特别慈祥。
温婉:“……”
叶深掀起的浪潮直到见到岑蝉还没有褪去,岑蝉在婚纱店见到她的时候她还是一脸绯红。两个人僵硬得就像机器人一样从车上下来。
岑蝉快步跑上去抱住温婉的胳膊:“你腿好些了没?”
温婉眨眼笑:“放心,不会给你的婚礼拖后腿。”
岑蝉:“我是怕你累着。”
完了之后她才和叶深打招呼:“好久不见,还是这么人模人样啊,学霸哥。”
语气中的嘲讽已经丝毫不加掩饰了。
岑蝉从小就是这个性格,爱憎分明得很,跟温婉做了朋友,就全心全意护着她,要是有人对不起她,立马就会开启小钢炮模式。因为陈灿这么多年一直瞒着叶深下落这事,岑蝉和他闹得不可开交,最严重的时候她气不过差点就想取消婚礼了。
还好陈灿及时做了一道红烧猪蹄,成功瓦解了岑蝉的革命意志。她拜倒在了陈灿的大厨勺子下,成了被食欲控制的愤怒者。后面她拎着陈灿的耳朵念念叨叨骂了好几天,看在他态度还算不错的份上,这件事情才勉强揭开。
叶深早就修炼出金刚不坏的灵魂,区区嘲讽岂能让他退却,他波澜不惊地朝岑蝉笑了笑:“好久不见,别来无恙。”
岑蝉头一昂:“我未婚夫长得好看又痴情,又没有一言不合就失踪,我吃得好喝得好,身体当然好。”
她挎着温婉说:“走吧,我们去试衣服。”
温婉被她揪着朝前走,她觉得岑蝉话说得有点重,毕竟当年叶深离开的时候他还不是未婚夫。她扭过头朝叶深尴尬地笑了笑,岑蝉掰过她的脑袋,恨铁不成钢地说:“走了,没出息的。”
岑蝉的婚纱是提前半年定制的,修改了很多次,这次是来定稿的。
岑蝉一边试婚纱一边懊恼说:“每次来试婚纱腰部总是不合适,一次比一次肥,我要怎么办?”
温婉下意识捏了把自己的腰:“我也长胖了。”
岑蝉不屑:“就你那小身板,长胖了大腿还没我小腿壮实呢。”
“哎哎哎,过来搭把手。”她反手够不着背后的绑带,呼唤温婉帮忙。
温婉一瘸一拐走过去,给她把绑带系紧,不时问她:“合适吗?”
岑蝉点头,忽然想起什么似的,问道:“你和叶深现在算怎么回事?”
温婉摊手:“我也不知道。”
岑蝉:“他就没表示过什么?”
温婉挠头:“他说想重新开始。”
“那你呢?什么想法?”
温婉叹了口气,不疾不徐地说:“说实话,我对他挺心有余悸的,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绳,你知道吧?”
“知道啊。”岑蝉说:“既然这样,那你还跟他走这么近干什么?”
温婉又重重叹了一口气:“可我想喝水啊。”
岑蝉低头,眼神温柔地看着温婉。温婉见多了她彪悍的样子,突然变得这么温柔,身上起了层鸡皮疙瘩。
“你干嘛这么看着我?”
“有些坎吧,绕山绕水你也会撞上,既然如此,为什么不干脆跨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