温婉用“眼前这个人肯定是傻子”的表情看着叶深。
他神色坦然,好像刚才自己只是说了“今天晚上的菜还不错”这样的家常话:“不让我进去吗?”
温婉这才侧开身子,让他走了进去。
叶深坐在丝毫不见外,问她:“什么时候到的?”
“刚到一会儿。”
温婉把东西放在桌上的,方便叶深来取,顾阿姨用了大大的口袋里三层外三层将东西包裹得严严实实,她指了指东西:“东西在这儿。”
叶深说:“我妈带了白果来,让我炖鸡。”
温婉耸耸肩:“可以啊。”
叶深看向温婉,严肃地说:“我昨天下午刚搬过来,锅碗瓢盆什么都没有。”
“所以呢?”
叶深提了个建议:“不然,把你厨房借我用用?”
温婉反问:“为什么?”
叶深一笑:“作为筹码,我愿意和你分享一锅白果炖鸡。”
“万一我不想吃呢?”
叶深笑得更灿烂了:“你没有道理拒绝我的厨艺。”
一个半小时之后,温婉在厨房里帮着叶深洗菜刷锅的时候心里想的是,我肯定不是因为他的厨艺才借厨房给他的,只是因为我是个乐于助人的人!
就在这样的自我安慰下,温婉愤愤不平地一粒粒洗着白果。
叶深穿着围裙,正在处理从菜市场新买回来的鸡。相比在温母身上那股浑然天成的中老年气质,花里胡哨的围裙穿在他身上丝毫没有媚俗的气质,反而衬托得这个人有如十七八岁的青春昂扬。
老天爷待人不公——温婉在心里默默感叹。
“我又不是动物园里的猩猩,又不收门票,你想看就看,不用偷偷摸摸地。”叶深冷不丁地冒出一句。
温婉轻声一嗤:“少臭美,谁看你了。”
叶深说:“我没有指名道姓,你千万不要对号入座。”
说完,他挥了挥手赶走面前的苍蝇:“婉婉,你的厨房卫生条件堪忧啊。”
温婉闹了个大红脸,她面色讪讪:“久了没住人,是这样的。”
叶深一回头,看她红着脸,嘴角微扬,淡淡笑了笑:“洗完了就出去坐着等我。”
温婉在围裙上擦了擦手:“没什么我能帮忙的?”
叶深点头:“保存体力,等会儿吃的时候冲锋在最前线。”
温婉回到客厅,她打开电视,翻到了一档综艺节目,节目很无聊,她看到下面的观众好多都在打哈欠。厨房里不断传来声音,叶深忙得热火朝天。这种场景温婉并不陌生,当年还在寻园,温母经常不在家,她赖在叶深家里,顾阿姨没空的时候就是叶深做饭。她要去帮忙,他也不拒绝,让她帮着把最简单的事情做完便把她哄了出去。
他承担了两个人在一起的极大部分责任。
他一直就是付出最多的那一个人。
活到二十八岁,她目前确定能共度一生的人,从始至终也就他一个。
他出现之后,她动摇过。
她喜欢叶深这样的男人。她喜欢这种有决断性,而且很细心的男人;跟他在一起,走的每一步他都会帮忙设计好。
温婉不是传统意义的小女人,但是偶尔也不想动脑子。
温婉叹了口气,觉得叶深就是个妖孽,总能无端在她生活中掀起巨浪。
“在想什么?”
他什么时候出来的?她转身,叶深正脱了身上的围裙,一时没注意,露出一小节锻炼有嘉健硕的身体。
温婉回避他的眼神:“好了?”
叶深把围裙搭在椅子上:“放高压锅里了,还得等半个小时。”
温婉躺回沙发上,“哦”了一声。她心里有些惴惴的,总担心叶深找些她没办法面对的问题。
心里那道坎,总还需要时间去抚平。
现在,时间还不够。
好在叶深什么也没有说,他默默地玩儿着手机,手指飞快按着按键,发出“噼里啪啦”的声音,扰得温婉心乱如麻。
温婉问他:“你真的住旁边?”
叶深抬起头:“有这么优秀的邻居,是不是压力很大?”
温婉忍住了翻他白眼的冲动,叶深说:“你这小区真不错,基础设施完善,周边交通也很方便,以后升值空间肯定很大,刚好房东出国,急于出手,我看机会合适,所以就买下来了。”
温婉说:“听你说得买房子就跟上菜市场买白菜一样。”
“时机合适,价格合适,下手也很正常。”
温婉啧啧道:“那你以后都在北京了吗?”
叶深点头:“公司准备开个北京分部,我要留在这里准备一系列的事情,大部分时间应该都会在北京。”
温婉目瞪口呆地看着他:“真的?”
叶深扭头,和她四目相对,眼睛里忽然涌出一丝戏谑:“婉婉,你再这样,我会怀疑你是对我的回答很失望。”
温婉摁动遥控板,换了一个台。
叶深见她不理自己,一下就老实了,他说:“是真的,我们和英国一个修复机构达成了合作,互相挂名。他们擅长的方向是西洋工业文物修复,我们擅长的是木质布帛瓷器绘画方面的修复,重点还是得往国内发展。”
温婉听得云里雾里:“意思就是以后不回英国了?”
叶深无可奈何地笑:“我们只是合作经营,并没有合并。相当于说我们接到了工业文物修复任务的时候,会以他们为修复主导,这样一来,就免得还要现找兄弟单位合作,避免被坐地起价……”
温婉唱戏多年,生活简单得近乎透明,对这些生意场上的弯弯绕绕不是很明白。她抱着抱枕,一脸恍然大悟的表情:“原来如此。”
叶深:“没听懂就没听懂,我不介意再多跟你讲两遍。”
温婉:“……”
还真没见过这么能把天给聊死的人。
白果炖鸡很快就好了。叶深手艺很好,多年来虽然疏于厨艺,不过胜在底子强大,做出来的炖鸡香气四溢。
温婉胃口大好。
这几年她胃口一直不怎么好。睡眠不好,以至于内分泌失调,胃口不好,整个人消瘦得几乎风都能吹倒,自带几分“弱风扶柳”的气质。
这一顿却实打实吃了两碗白米饭。
叶深惊得抬头,用一种“这个人大概八百年没有吃过饭”的眼神看着温婉:“多吃点。”
温婉扒拉着碗里的饭粒,说:“几年不见,你什么都变了,厨艺倒还没变。”
叶深眉眼灼灼:“我什么都没变。”
温婉不想和他纠结这个问题。
吃完饭叶深去洗碗,他洗碗很快,没多久就出来了。
两个人的空间难免尴尬,他很快就告辞,只是那两口袋白果他没有带走:“反正我家里没锅,就放你这里,下次我再来借你厨房。”
温婉婉言谢绝:“不方便吧,你不打算买锅。”
叶深老实回答:“现在还不打算。”
温婉没料到叶深竟然会这么不要脸。男人一旦不要脸,还真是拿他没办法。叶深一脸“我就是这么拽,有本事你打我”的表情看着温婉。温婉把东西往他手里一塞:“我不管。”
叶深:“这是我妈让你带的,代表着她老人家的一片心意,要是没有冰箱,它很快会坏,你不能辜负她的心意,所以请你代为保存,等我有冰箱了再来取。”
温婉:“……”
对于叶深死乞白赖让她代为保管白果这件事,温婉被动地接受了,然后急不可迫地把叶深推了出去。
第二天温婉有演出任务,早上起来得很早,洗漱收拾出门天刚蒙蒙亮。她在电梯口等电梯的时候隔壁的门也拉开了,叶深从里面走了出来,看到她,惊喜一笑:“婉婉,好有缘,又见面了。”
温婉:“……”
“你怎么起这么早?”
“有演出任务,要早点去排练。”她上下扫了叶深一圈,他穿得很随便,没了上几次见他时候的一丝不苟:“你去哪里?”
叶深:“去见一个收藏家,他家有一件文物要修复。”
温婉从走廊的窗户望了望灰蒙蒙的天:“收藏家这么早就起来了?”
“昨天约的九点,今天我的车限行,所以早起赶公车过去。”
“很远吗?在哪里?”
叶深报了个地址。
温婉一听,离今天演出的剧院挺近的:“我要去那附近,不介意的话我顺便捎你过去。”
叶深惊喜非常:“真的吗?那可真是太好了。”
温婉隐约觉得有什么东西不对劲,可又没有回过味来。
直到叶深心安理得地坐在副驾驶上,插好安全带,又从容不迫地从口袋里掏出两份米糕豆浆,并将其中一份递给温婉:“没吃早餐吧?给你的。”
温婉终于知道哪里不对了——他明明就是早有预谋。她低头看了眼还冒着热气的米糕,咬牙切齿地问:“叶深,你到底在搞什么名堂?”
叶深重重叹了一口气:“我早上五点钟就起来给你做早餐了,以为你会感动得泪流满面。婉婉,你果然不同寻常。”
温婉不给他避重就轻的机会:“我是问你究竟在搞什么名堂?”
叶深实诚地答:“我昨天又上网查了,他们说要想留住一个女人,就要先抓住她的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