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天过后,是长达一周的国庆节假期,社团有活动的都出去参加活动了,假期没有排练,她有长达两周的喘息时间。
下午,为了庆祝劫后余生,她特意邀约姜祁一起去吃校门口的小火锅。
可是不巧,姜祁临时去给他们老师当助手去了,得晚些时候才能回来,让温婉在宿舍等她。她从昆曲社出来之后就直接出了校门,接到姜祁的电话就往门口的奶茶店钻了进去。
戏剧学院门口总是徘徊着很多人,小小的奶茶店一到放假比上学还是热闹,满满当当的挤得全是人。她好不容易才找到了座位,点了杯双皮奶,从包里摸出她已经毛了边的词典,继续研究每一句唱词的含义。
念高中的时候,李老师不止一次跟她说过,对于一个戏剧专业的学生来说,语文学得好和嗓子好一样重要。以前她不明白,唱戏跟语文有什么关系,直到那天张真真一语点醒梦中人。要唱好戏,就要理解唱词的含义,要明白故事发生的背景,要贴合实际。
这样才能唱出生动鲜活的戏目。
人在不懂的时候,总是很容易自打自满,可真真正正融入进去之后,才发现要学习的东西犹如浩瀚烟波。
她像是进入了一片森林,退,没有退路;进,拔腿狂奔,又不知道方向究竟在何处。只能慢下来,一点点在眼前的世界摸索,直到摸出一条路来。
奶茶店的三三两两都走了,天色也一点点暗了下去,她抬起手腕一看,时间已经不早了。摸出手机,想给姜祁去个电话,陡然发现,手机又没电,竟然已经关机了。
她背心一凉,想起等会儿回去没准姜祁会把她皮给剥了,拔腿出了奶茶店的大门。
她赶着回宿舍,从正门进去太费时间,于是抄近道准备从旁边的小门进学校。小门平常来往的学生就不多,一到放假人就更少了,有一段路这段时间正在施工,比较偏僻。
等会儿到学校超市里给姜祁买两盒薯片赔罪。
温婉想着,脚步却突然停下。
路灯昏黄,狭窄的道路边站着个男人,年纪约莫有二三十岁,样子猥琐,不像是学校的学生。他死死地看着温婉,神情微妙地一直盯着她看。
温婉握紧了书包的背带,因为害怕,心跳忽然加快,心脏像是跳到了嗓子眼。
她回头一看,后面也没什么人。
大着胆子朝前走了两步,经过那男人身边,她本来想绕着他走,旁边的路面掘了,露出埋在地下的下水管道,没法子绕着走。
她小声说:“麻烦让让。”
男人没有丝毫反应。
恐惧充斥着大脑,她跨大一步正要从他身边跨过去。
袖子却被人拉着:“这么晚了,一起玩玩儿呗。”
温婉吓得颤抖,死命挣扎,脱下书包就去抡打男人,他的大手就像双钳子一样,紧紧攥着她细白的手腕,青痕顿现。
“你方开我。”温婉的声音抖得厉害:“别碰我。”
那男人的手下一秒捂上了她的嘴唇,死命地把她朝旁边的小巷里面拽。
那一刻,温婉体会到了什么叫生不如死。
她抱着细长的路灯杆,打死也不肯松手。男人见她一动不动,一掌掴到她的脸上。她痛得耳朵里嗡嗡作响。
然后她感觉攥着手腕的那把铁钳松开了,她听到有什么东西被砸倒在地上的声音。迟疑地抬头,看到那个奇怪的男人正用手撑在地上,想要爬起来,嘴里还不停地骂着脏话。
背对着她又出来了一个穿黑衣服的人影,冲上去,对着他的肚子就揣了一脚,恶狠狠地问他:“你要做什么?”
那声音是温婉无比熟悉的男生。
“阿深?”她迟疑了一下,双手撑地站了起来。
叶深愕然回头:“婉婉?”
就在他们两两愣神的时候,被叶深控制在地上的男人突然发起反抗,将叶深朝道路中间的大坑一推。叶深一时被注意,借力朝大坑滚去,幸好他反应及时,身体蜷缩成一团,减缓了下坠了力道,这才没出什么事,稳稳当当站在坑里。
男人拔腿就往巷子里跑去。
叶深撑着大坑的边缘,撑着上半身一跃,跳出了坑里。
他从口袋里摸出手机扔给温婉:“我去追他,你赶紧报警。”
“不行,太危险了,你不熟悉路。”温婉下意识抱着他的手臂。
叶深熟稔地揉了揉她的头发:“要是不把他抓到还会有别人倒霉的,你放心,在这里等我回来。”
温婉还没回过神来,手中就多了个东西,叶深的身影消失在了小巷深处。
她浑身都凉透了,手脚不断哆嗦,按亮手机屏幕,发现他的手机设了密码。
她一急一慌,当成自己的手机了,把生日输入进去,手机意外解锁。她哆哆嗦嗦着拨通派出所的电话,告知警察现在这里的情况,在得到他们的答复和确认之后,又等了五分钟,巷子里还是一点声响都没有。
她心脏扑通直跳,不顾叶深的嘱托,大着胆子朝巷子里面走去。
北京的巷子跟苏州的不同。苏州的巷子没有这么四通八达,进去之后一条道走到黑,可北京的巷子里面还有无数的巷子,能延伸出无限的可能。要是对当地的地形不熟悉,贸然进去很有可能吃亏。
她顺着叶深刚才消失的方向追了进来,进去之后大约五十米是个丁字路口,她不知何去何从,站在路口听了片刻,终于听到右手边传来阵阵搏斗的声响。跟着声音传来的方向,她跑上前去,没多远叶深正和那个男人扭打在一处。叶深一双剪刀腿将男人锁得死死的,那个男人也被打得眼红了,下的都是死手,一拳又一拳朝叶深脸上揍。
温婉看得太阳穴突突直跳,只觉得那些拳头就跟打在自己身上的一样。她顾不上害怕,走到他们俩旁边,拎着书包一个劲朝男人脸上揍去。叶深瞅准机会,挣脱开来,双手摁着他的肩膀,一个翻身,用膝盖顶着他的腰窝,强逼到胡同墙上,反剪了他的双手,将他死死控制住。
男人气得一阵谩骂。
此时,警车的鸣笛在巷口响了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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温婉觉得今天这一天就跟演电影一样,先是从昆曲社劫后余生出来,然后又碰到这样的事情,最最惊喜的是又看到叶深了。
她坐在警察局录口供的时候,听着身边的叶深娓娓道来发生的一切时,一直忍着自己去摸一摸他的脸,看是否在做梦的冲动。警察局的灯光很刺眼,照在他身上,像给他的轮廓镀了一层银边,亮晶晶的,仿佛他是九天踏月而来的谪仙,不是凡人。
这个男人已经是惯犯了,他是本地人,对当地的地形非常熟悉。知道学校附近正在修路,那个地方很偏僻,他钻到那边的巷子里,就跟泥鳅进了池塘般,所以他经常在那一处,等着落单的女性打那里通过,再实行侵害。在温婉之前,已经有好几个人受到伤害,警察一直在跟踪这件事情。那个男人也消停了好长一段时间,琢磨着这段时间风头过了,竟然胆大包天又出来行凶害人。
温婉听到警察的描述,双腿一阵一阵的发软,要是当时叶深没有恰好就在附近,等待着她的到底会是什么样的命运?
走出警察局的时候,温婉的双腿还在发软,就跟踩在棉花上一样,一点劲都提不起。
叶深帮她拎着书包,见她不好,将她手臂挽着,半是讥讽半是心疼说:“现在知道害怕了?早干什么去了?”
温婉一向是个后知后觉的人,这会儿才知道害怕,隔了几个小时才觉得命运那双翻云覆雨手的可怕之处,她牙关颤抖着:“阿深,谢谢你。”
顿了顿,又问:“你怎么会在我们学校?”
叶深眉毛一拧:“我临时到北京有事,早上接到通知过来的,本来想到了之后给你个惊喜,没想到你电话一直打不通,所以我准备到你学校去找你,我本来想找个小卖部给你买点东西,找了一圈到处人都很多,就想到那条巷子去看看,谁知道刚好撞到那孙子。”
温婉双手凉得一点温度都没有,嘴一瘪,一脸要哭的模样:“吓死我了。”
叶深捏了把她的脸颊,安慰道:“没事呢,你看我刚才像不像天降神兵?”
温婉点了点头,郑重其事地说:“像。”
她抬头看到他身上的衣服在和那个男人打架的时候扯掉了两粒纽扣,露出紧致的锁骨来,泛着小麦色的光泽。嘴角有丝丝血痕,她抽出一张纸踮起脚尖,轻轻擦拭着他嘴角的血痕和脸上的灰尘:“天降神兵,你受伤了。”
叶深转身握着她的手,走下阶梯去拦出租车:“没事,我恢复能力特别强,明天就好了,赶紧的,我送你回学校。”
温婉这才反应过来,抬起手腕一看,时针正指在一点的方向,她木了一下:“完了,寝室已经关门了。”
叶深侧目:“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