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雁初接过李径溪递给她的药包,闻着味就要去旁边吃馄饨。她拿人手短,所以便诚邀李径溪一起去吃,想要请客作为回报。
一碗馄饨不贵,但是这份心意李径溪却也收到了。
他惊喜的拍了拍南雁初的肩膀,兴奋道:“我这还是第一次被别人请客。”
馄饨不贵,就算再要碗卤子就着吃,也不过是药包价钱的百分之一。南雁初大方的摆了摆手,示意他随便点。而她,也终于在热气腾腾的鲜汤当中,感受到了久违的饿意。
“早知道刚刚进了府城,就先来上这么一碗。”南雁初顾不得体会其中滋味,只呜噜呜噜的吃着馄饨,话都说不清楚。
她不知道自己多久没有进食了,在此之前,她都觉得还好,也没有头晕眼花的症状,甚至大夫都没看出她身上有哪里虚弱的地方。只是如今,鲜香的小馄饨一下肚,那种一拥而上的饥饿感就瞬间席卷了她。
一碗两碗不过是个开胃菜,直到南雁初吃到第八碗的时候,她才堪堪打了个嗝,发出了一声满足的叹息。
这一举动,吓得李径溪眼珠子都差点瞪出来,“你、你、你吃那么多真的不会出问题吗?”
“还行?”南雁初揉了揉肚子,安慰了他一下道:“放心,我这大约是饿狠了,平常应该不是这样。”
李径溪听此又皱了皱眉:“所以你这失忆的毛病大夫也治不了,说是让你借助什么刺激物才能想起来。那你接下来打算怎么办?你家在哪你还记得吗?”
“记得,接下来就回家呗。”一提到这茬,南雁初又难免感怀起来。
一向大条的李径溪敏感的发现了,由于南雁初“出格”的吃法,已经引起了好多人对她的围观。其中甚至还有不怀好意、卑鄙下流的目光。
他微微侧过身来,挡住了所有的视线。
“那你家在哪,要不然我送你回去?”李径溪一个大男人反而在这个破旧馄饨摊子上坐立不安起来,他将自己的头凑的近了些,低声道:“不然我帮你联系镖局也行,就是你一个弱女子,放在镖局里也不安心啊。”
南雁初有些惊诧的看了李径溪一眼,忍不住开口直接问道:“李公子莫不是看上我了?怎地对我这般的好?”
李径溪连忙摇头,脸上还冒出了可疑的红晕,支吾道:“南小姐,脸之大,一个盘子放不下。”
南雁初:“……”
她本就是调侃,如今看着李径溪越来越红的脸,反倒有些尴尬了,她轻咳一声,回道:“好吧,燕京,我家在燕京。”
“燕京?”李径溪有些惊讶,“燕京离这里还隔着三个府城呢,你不会是从那里飘过来的吧!”
他这下除了纯纯的震惊之外,便只有满满的佩服了。
南雁初沉思了一下,“好像是怀城附近吧。”
当时她听南鹿野提到过那里。
李径溪还是接受不了这玄幻的事实,只得借用了一句大夫曾经说过的话:“真乃神人也。”
南雁初觉得肚子休息的差不多了,接着又将一旁的饼子拿了过来,继续吃着。
李径溪看着她这大吃四方的模样,忍不住默默地咽了口口水,说:“其实去燕京的话,我们倒是可以同行。还没跟你说过呢,我和谢弋其实就是要去京都书院求学。半路插班本就遭人厌弃,我们是紧赶慢赶,可还是被这恶劣的天气给阻住了脚步。你这弱女子上路确实不大方便,你要是跟我们一道,也能安全点儿。放心,我绝不是那种小人,你若是不信,也可自行离去。”
李径溪下意识往旁边的小摊子看了看,总觉得那几个男人的目光越发猖狂。
南雁初没有回话,只先点了点头。直到咽下嘴里面的这一口,她才继续说道:“我同意,只要谢弋不嫌弃就行。还有……我大约不是什么弱女子。”
她虽然不知道自己以前究竟是什么样的人,但是凭借着南鹿野的只言片语,卢薇的侧面印证,还有林家的武将家学渊源,她就可以断定,她大约不是什么好惹的善茬。
再加上,她能徒手掰下来铁钩子的那份力道……南雁初默默地摸了摸仍然别在腰间的铁钩子,只觉得自己吃饱了之后,竟然有种能把这钩子直接掰直的“错觉”。
“不会,谢弋怎么会拒绝!”李径溪一副“你不了解”的模样,摆了摆手,“他估计巴不得想多一人同行,好能再分担一下这路上的经费呢。”
小馄饨摊子上的人来来往往,其中三教九流居多。有的人赶时间,吃的很快。还没捂热凳子,就已经大手一挥,放下了碗。还有人喜欢闲聊,完全不恪守什么“食不言寝不语”的生活礼仪。
南雁初一边将最后一口饼子塞进嘴里,一边竖起耳朵来,不动声色的听着——
“听说了么,昨天晚上那做木棺家的小工钱顺,见着飞僵了。”一个留着八字胡的男人神神秘秘的说道。
“切,他怕不是自己偷了主家的钱,反倒是怪在了飞僵身上。”他对面那个人听此,不屑一笑,嘴里的吧唧声像放炮一样响,“依我看,就该把他送去衙门里审一审。也就他主家慈善,没有怪罪,你真当这个世上有鬼呢!”
“我说你别不信,虽然昨儿个那事我不清楚,但是我邻居家的孩子在河边叫水猴子给拉住了腿,我可是看的一清二楚。那脚腕子上的印痕紫的吓人,你都不知道有多恐怖哦。”八字胡反驳道。
两个人的对话瞬间就引起了周围人的兴趣,有一个头戴方巾的小个男人插嘴道:“这飞僵一事也不是没有来源,我家隔壁的兄弟是打更的,他说这段时间一到夜里休市就不太平,总是能听见有人在地上整齐跳动的声音,可是他寻着声音找去,又看不见什么。”
“哎,那钱顺都吓得害病了,我看这事儿,悬。”不知道谁插了那么一句。
小摊子上瞬间热闹了起来,大家全都在讨论这个事情。
“听着怪吓人的,咱们快走吧。哎,对了,老板,再给我拿两个烤饼。”李径溪见南雁初吃的差不多了,忍不住催促着,“咱们在这儿吃独食,那谢弋定是在屋子里温书,决不管自己脾胃,给他带一点儿回去。”
李径溪下意识就要付钱,却被南雁初给一把拦住,“说了我请客,再说我这衣裳还是用他的钱买的,他应该不会跟我客气。”
李径溪拿到了饼子,见南雁初好像有些误解,也不禁为谢弋说起了话,“他就是太倔,不愿意得别人一点儿好。家里代代都是务农,只有他一个开了蒙,所以全家人都只供着他一个。我之前在书院见过谢弋与他哥的争执,他不想要家里的钱,宁愿自己少睡几个时辰去抄书换钱,去给人写字帖,也不想要他哥给他攒的钱。”
南雁初若有所思的点点头,不禁也对谢弋高看了一眼。
她狗腿的接过李径溪手中的饼子,两人说说笑笑从馄饨摊离开。
然后几乎是前后脚,隔壁桌的几个男人也跟着他们身后离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