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完了？”
众人眨巴眨巴眼睛，看起来，有点儿意犹未尽。
“没有。”
王小六儿顿了顿，继续说，“后来我爷爷知道这件事以后，也是将信将疑，他们本地的人就带着我爷爷去看，然后去的时候，当地人就指着那房子的房梁对我爷爷说，他们本地有一个习俗，就是这房间里要是死过人，就在房顶的房梁上画一道印儿。然后我爷爷顺着那人指的方向一看，就看见，房梁上一道一道的，全是印儿，那都不知道在这里死了多少人了。”
“我爷爷当时很害怕，赶紧跑了，结果第二年的时候，他正好从那附近路过，想着自己老友死在这里了，就想过去拜祭一下，结果不巧，那时候他走山路崴了脚，走不动，就让当时一个徒弟过去的，结果那小子去了以后，天快黑了，才回来。我爷爷问他，说怎么样，那地方的房子塌了没？他那个徒弟就说，房子还在，但是里头住着人嘞！”
“我爷爷一听这话，当时就愣住了，心说那么凶的房子，怎么还能有人住呢？结果他那个徒弟就跟他讲，说那房子里，住着一个怪人，房间里冷飕飕的，没有一点烟火气，大白天的，也堵着门窗，他一敲门，里面才有人冒头儿，那人长得也奇怪，一个男的，梳着个辫子，脸上还有个大疤瘌，然后身形儿也不对劲儿，脖子很长，肩膀又塌，看着像个大王八成精了似的！”
“结果，我爷爷一听，就直冒汗，我爷爷说，他那个徒弟一描述，他就感觉不妙，因为他那个吊死在那屋子里的朋友脸上就有个大疤瘌！”
“他当时也不能确定，就问自己那个徒弟，说那个人跟你说啥了么？”
“他徒弟说，那个人儿也不说话，就一个劲儿比划，想留他住下，但是我师父等着呢，他不敢不回来。”
“我爷爷听完了以后，当天就失眠了，辗转反侧，就睡不着觉，结果就这么熬了一晚上，第二天一早，四点左右吧，天蒙蒙亮，还没全亮呢，他就一瘸一拐地去了，人到的时候，就看见，那院子里头，一个人，穿着一件红棉袄，耷拉着脑袋，猫着腰，脖子往前勾勾着，正一晃一晃地在院子里转圈儿呢，像梦游似的，吓死人了。”
“我爷爷藏在暗处，瞪着眼睛可劲儿瞅，越瞅，就越觉得那红棉袄跟自己死去的朋友长得一模一样！就是不知道咋的，他脖子比之前长了一倍，猫着腰，像个罗锅儿，跟之前他们看见那个老头儿的形体一样一样的！”
“他当时心里害怕，因为人死的时候，他亲手把人埋了的，人肯定是死了。”
“可他要是这么走了，也不死心，于是，他鬼使神差地一咬牙，小声儿叫了一句，说，老蔫儿，是你么！结果那个人忽然一下顿住了，紧跟着，猛地一抬头，刹那间，吓得我爷啊地一声大叫，直接从山坡上滚下去了，然后拼了命地跑，好在最后他跑了，可此后他就再也不敢去了。”
王小六儿说的绘声绘色，众人听得毛骨悚然，王小六儿继续说道，“当时，我爷爷对这些东西，还不甚懂，后来她拜了个师父，很厉害，学了很多东西以后，才知道，十有八九，他那个朋友，就是让吊死鬼儿抓了替身，成了地缚灵，这时候，就困在那地方等着找替身呢。”
“你意思，之前他们见到那个老头儿也是呗？”
四周的人听的一愣一愣的。
王小六儿一点头，“可不是么！人传说，这吊死鬼儿，长得跟一般的不一样，都是溜肩膀，长脖子，舌头都是黑的。”
“诶呀妈呀！”
四周的人一阵唏嘘，赵老大一个手下就直咧嘴，说道，“那咱这儿，不能也有这种东西吧！吊死鬼儿我以前也听说过，我家我爷那时候，说是去关东山去抬参去，他们最怕吊死鬼儿！听说，除了那吊死鬼儿，还有麻达鬼儿？是有那个东西么？”
“那你家老爷子应该还真是去过关东山。”
王小六儿搓了搓手，“我听我爷讲过，说这个关东山，进山抬参的参帮，最怕遇上点儿大兽啥的，但是遇上了，也有应对的办法，一般来说，就一猪二熊三老虎。”
“那猪咋还在老虎前面呢？”
“因为猪多啊。”
王小六儿翘起了脚，“为啥叫一猪二熊三老虎呢？是因为野猪对人的威胁最大，因为野猪老能遇上，老虎那不一眼，我爷说，一山不容二虎，那一只老虎的领地，有的时候都方圆几十里，多少个大山只有一只老虎，你想遇上你都遇不上！那野猪不是啊，邪乎的时候，老能碰上，所以那时候野猪对人的威胁更大一些。但像猪，还有熊这些，还不是最要命的，他们说，最怕遇上的不是大兽，最怕遇鬼。这鬼，就是吊死鬼儿和麻达鬼儿。”
“那山里还有吊死鬼儿么？”
“少。”
王小六儿顿了顿，“山里的吊死鬼儿，其实不是真的鬼，是那种被风吹折了的那种大树杈子，树杈子挂在上面，晃晃荡荡，拿不准什么时候就掉下来拍死人，过去传说，都传说有那死在山里的孤魂野鬼故意使坏，那树杈子都瞄着人呢。所以，他们看见那种树杈子就害怕，管这东西叫吊死鬼儿。”
“那麻达鬼儿是啥呢？”
“是一种鸟儿。”
王小六儿的脸上，露出几分得意，“麻达是过去参帮的土话，意思就是迷路的意思，过去参帮进山，经常会迷路，所以他们进山的时候，都一群人，排成一排进去，每个人之间相距不远，走几步，就敲树，一来是为了赶跑那些野兽，二来，就是相互报一下自己的位置，免得迷路。但就是这样，也有走散的。”
“这进山的人啊，一旦走散以后，就很容易死在山里，尤其最恐怖的就是遇上一种鸟儿。这种鸟儿，据说会学人说话，鬼鬼祟祟的。你在山里，迷路了，深更半夜的听见有人在那说话，害怕不？你一害怕，就问他，说，有人吗？然后那个东西就在黑夜里回答，说，搁这儿呢！搁这儿呢！”
“最迷茫的时候，嘿，你一听有人说话，这不就有救了么，然后你循着声音去找它，想找到人救命，带你出去，可结果呢？累死都找不到，越找越瞎，到最后必然是九死一生。早些时候，大家不知道这声音是从哪儿发出来的，就以为是鬼魂作祟，很害怕，就管这发出声音的东西叫麻达鬼儿。其实麻达鬼儿，本体是一种鸟儿，长得很像猫头鹰，比猫头鹰大，会学人说话，你那种迷路了要不行了的人，非常容易碰见它，越不行的时候越能遇见。”
四周的人直纳闷儿，“那是为啥呢？”
“因为这种东西，据说，吃死物儿，人要不行了的时候，它就跟着人到处走，也不上前，等你不行了，死在山里了，它就来吃肉了。”
王小六儿说着，又直了直身子，“在古时候，女真人，还有鄂伦春人，这些猎户出身的人普遍信奉这个傩教，也有说是萨满教的，这萨满教的信徒认为，所谓的麻达鬼儿，就是死在山里的鬼魂变的，怨气深重的害人精。”
“那那到底是个什么鸟儿？”
“这就不好说了。”
王小六儿摇摇头，“我自己都没见过，我爷爷说他见过，但是那东西学名到底叫啥，他也说不清楚。”
王小六儿说着，像是很感慨似的，“在关东山，那地方邪得很，尤其是那种特别老的老林子，进去以后，什么玩意儿都能碰见，这规矩也多，我爷说还小的时候，家里人在关东山呆过，还见过人熊呢。”
“人熊？”
众人一听这话，纷纷来了兴趣。
王小六儿喝了一口凉茶，继续说道，“其实，人熊大概就是棕熊一类的玩意儿，当然也可能不是，但我感觉，那东西跟棕熊更接近，因为我爷爷说，那个东西经常两条腿往那一站，跟个人似的，所以他们都管那个东西叫人熊。当然了，按照过去的说法，人熊又个学名，叫‘罴’。古书有云，‘盖熊罴相类，俗人不识罴，故呼为人熊耳’。大抵上的意思就是，这熊和罴，长得差不多，一般人都分不清楚啥是罴，所以管这东西叫人熊。”
四周的人纷纷投来崇拜的目光，显然是被王小六儿的说法给迷住了。
王小六儿知道他们的心思，又说，“其实这种情况很常见的，虎和彪是什么区别，犬和狗是什么区别，一般人也说不清楚，但其实都是有区别的。所以说，人熊到底是不是棕熊还是黑熊还是啥的，也不好说。但知道的是，传说人熊很厉害的，见人就追，跑的贼快，更要命的是，你潜水爬树装死，根本就不管用，遇上了就倒霉，基本山，大山里头老虎遇上人熊都让三分。但并不是说，人熊比老虎厉害，只是老虎想拿下人熊比较费劲，而且据说人熊的肉不好吃，老虎也看不上。这就跟投资一样，风险和收益不成正比，而且，人熊跟老虎打架，必定输死搏斗，那是奔着拼命去的。”
大家面面相觑，“那为啥呢？”
“因为老虎打不赢，它能跑。人熊打不赢，肯定跑不了。”
王小六儿端着凉茶，“兵法上说，围师必阙，不做困兽之斗，就是这个道理。你包围你的敌人的时候，必须给他留一个口子，不能把人家逼上绝路。人一旦上了绝路，就什么事儿都干的出来，动物也是一样。”
“那遇上人熊不就是死了么？”
“也不是。”
王小六儿吸了一下鼻子，“说是，遇上人熊，你得看情况，一般时候只要不遇上那种带崽子的人熊，那就还行，要是遇上带崽子的人熊，就比较倒霉，那东西攻击性特别强，真遇上了，唯一的生路，就是拿着山坡往山下跑。”
“往山下跑？那它不更追的上了么？”
“不是。”
王小六儿笑了笑，“传说呢，这个人熊的眼皮，比普通的熊的眼皮长很多，就有点儿耷拉眼睛，尤其是秋冬季节，那眼皮都打褶儿，想睁开眼睛都得那手往上扒拉才能睁开。你遇上人熊，往山下跑，它就俯身往下追，这眼皮往下一耷拉，就合上了，跑几步，它就得扒拉一下，跑几步，就得扒拉一下，跑的快的就有机会借着这空档脱身。但你要是往山上跑，它仰着脸，那眼皮就不下来了，两回事儿。”
“诶呀！”
四周的人仿佛被带入了一个新世界，看起来十分激动，此时，有人忍不住问道，“那，那要是照你这么说，那遇上人熊，就得跑，没别的办法了么？”
“也不是，也有专门弄人熊的。”
王小六儿说着，撇了撇嘴，“人熊虽然厉害，但是性格比较蠢，哪有人那两下子，据说呢，山里人为了提防人熊，控制人熊的数量，有两个办法，一个是趁着人熊小的时候，大人熊带着小人熊渡河，一次只能渡一个，为防止小人熊跑，就用石头把崽子压住，要是猎人赶上，就等熊过河以后把被石头压住的小熊崽子给杀了，母人熊见了，会暴跳如雷，然后把另外一个也给撕了。然后你要是遇上大人熊，一般就不好处置，真想处置的时候，就得找到洞穴。说是人熊会在树洞里过冬，基本上吃饱喝足不怎么动。那树洞很深，一直到地下，你很难摸到它，为了能搞定人熊，又不把它弄醒，猎人就里头扔石头啊，树皮啊这种东西。”
四周的人你看我，我看你，“扔那玩意儿干啥？”
“说是人熊会把扔进去的东西垫到屁股底下，你一天扔点儿，一天扔点儿，他就在里面越垫越高，直到垫太高了，脑袋都露出来了，这时候，找那力大如牛的，用开山斧猛斩其首，能一下就把人熊砍死，所以，在古时候，那些个从山里收到的人熊基本上都是被斧子砍脑袋砍死的。人熊的熊胆。跟黑熊的熊胆，药效不一样，价值高很多，当然这也不是一般人能知道的。不过这人熊的熊掌跟普通的熊掌差别不大。当然，都是传说，我也没吃过。不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