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这样,我被我爹拖下床来,一直往门外拖去。
刹那间我心如死灰……我想不到大伯竟然能追到这里。
我挣扎起来,想知道妙贞到底在哪儿,希望她能先我逃离。
可是,门外突然撞进一个人来,正是妙贞的姨父。
他斜了我一眼,凑近大伯的耳朵,焦急的说道:“项员外,都怪贱内通风报信!那个小淫妇往钟坡山跑了,你们赶紧去追!这丫头打小娇生惯养,双腿无力应该没走多远!”
我愕然看着这个道貌岸然的家伙,这才明白,正是他出卖了自己的姨侄女!
看来,我们至所以被大伯家的人逮住,肯定是这个阴毒的男人告的密!
果然,大伯听了,立刻带着人冲出屋去。
听得脚步声响起,一帮人便往钟坡方向奔去了。
我爹仍然拖着我外走,这时看到大伯走了,才压低声骂道:“你这个短命死的,你是鬼摸了脑壳,让小贱人迷眼了吧?要不是我跪在你大伯跟前、求他放过你,你早让乱棍打死了!这有几块铜板,还不拿了逃命……哪里远就死哪去,我这辈子……反正是靠不住你喽!”
我根本就没理会父亲,他一松开我,立刻跳起来便朝外冲去。
我想找到妙贞,哪怕是跟她死在一块,也不愿意独活!
天那么黑,她胆小肯定会害怕啊……我要去找她。
看到我这样爹一愣,气得抡起扁担就朝我打来。
只是我脚快,他哪里追得上。
就在这时,只见暗夜中突然飘出一个黑衣女人。
她手中的阳伞突然一撑,我便一头撞在她的伞面。
这是一柄诡异而沉重的伞,挟带着强大的冲击能量。
我被这一撞冲得朝后猛退,一跤跌在地上。
刚想爬起来再冲,就见那个女人跨了一步,高高的扬起了阳伞。
那伞在女人手中如同拥有灵性,迅速就收拢合成一根伞棍,劈头朝我砸了过来。
我这才明白,这把阳伞肯定是钢筋铁骨的,就像一根铁棍似的,牢牢砸中我天灵。
我就像一个麻袋似的,再次扑倒在地,一下就失去了意识……
很久很久……根本不知道过了多久,我才慢慢醒了过来。
悠悠睁开眼睛,才发现,自己躺在一头毛驴的背上。
一边,有两个人在说话,口音竟然不是安江一代的。
迷茫中两人的对话传入耳中,才明白他们说的川腔、是川人。
只听其中一人说道:“师父,这个姓项的,是哪里人?”
“龙标县衙下属的一个小镇,叫做安江的大商人。”
“这个勾引人家老婆的瓜娃儿,听说是他侄子?”
“应该是,不过这娃看着厚实,比他大伯要实诚。”
“姓项的人挺好啊,师父,你不是跟他相谈甚欢么?”
“甚欢个锤子……姓项的心机阴毒,格老子、我可不敢跟他深交!”
“让你带走他侄子,还给一封银子,我看不下五十两吧?他出手可以哟!”
“可以个鸡八哟,他可让我弄死他侄子,五十两卖条命,你觉得值当?”
徒弟这才愣了,好一会才呢喃道:“他、他、他连侄子也不放过,要你弄死他?”
师父一声叹息,这才说道:“你以为咋样?老子可下不了这个手,带回去干干粗活,等于多养条狗呗……关键,我觉得这娃比他大伯要实诚,不是那种阴险毒辣的狠角色。”
徒弟奇怪了,又说:“师父,不是说这个小子勾引人家老婆么,还说他实诚?”
“姓项的不知做了多少伤天害理的事,他想弄死的人,十有八九,都是好人……你看这货,年纪不大一脸的厚实,懵懵懂懂的,像是勾引人家老婆的角色么?”
“这个……我也纳闷,这娃一看就瓜、根本不像偷香窃玉的精明人嘛!”
“……”
我就这样默默趴在毛驴背上,一颠一颠、丧魂落魄。
我完全不知道,我眼下跟谁在一起,这是到了哪儿。
我也不想明白,为什么自己会跟这些川人在一起。
我就这样呆呆凝望着颠簸晃动的地面,想杨妙贞。
遇到那个神秘的黑衣女人后,我被她打晕过去了。
随后发生的事情,我根本一无所知,包括杨妙贞的下落。
我以为跟她能悄然遁世、恩爱终老,却没想只是一场悲剧。
大伯就是一个手眼通天,心狠手毒的人,我们怎么逃得脱他手掌?
我相信,我至所以还活着,完全就是这个说话的川人动了恻隐,不忍心杀我。
而我大伯虽然叮嘱我爹让我逃命,其实早安排了五十两银子,让人送我归西!
我哭了……突然为自己依恋杨妙贞的美色,陷她于万劫不复的阴谋而懊恼。
如果不是我与大伯狼狈为奸,这个漂亮的大小姐,怎么会沦落到这种绝境!
我颤抖着呜咽起来,一边的川人注意到我的动静了。
徒弟愕然说道:“师父……他好像醒了……”
“我给他服了药,肯定会醒,不醒不是死了?”
“头肿成那样竟然还没死……这货命倒也硬。”
“不是命硬,又怎能害到那个女娃……可惜那个红衣女娃,头都撞酥了,双眼却还圆睁着,她不甘心哪……这么个可人的大家闺秀,真不知道姓项的,怎么忍心下手……惨喽!”
徒弟沉默一会,这才低声说:“师父……姓项的伤天害理,就不怕见官么?”
师父沉吟良久,叹道:“姓项的在龙标县,可是大户,有的是钱使,所谓有钱能使鬼推磨,当官的哪个又不爱钱哟……再说了,你知道那个黑衣女人,是什么来头么?”
徒弟一愣,好奇的问道:“那个黑衣女人……看着就心惊肉跳,她是谁?”
“要是我没猜错,她就是传说中的‘夺命魔妃’……可是当地的大巫!”
徒弟吓了一跳,颤声叫道:“大巫……难怪我看着她就害怕,她是大巫?”
师父这才叹息:“是啊!这个女人巫术高强,姓项的跟她勾结,还怕什么官哟?活该这个杨员外倒霉,遇上这个霉头……我听说,他夫人听到女儿撞死,当时就气死喽……好惨!”
师徒说到这儿沉默下来,俩人不再说话,只有毛驴的蹄声一下下传来。
我像狼一般呜咽着,涕泪交加通体颤抖,绝望的哭泣起来。
直到这个时候,我才明白自己干了什么,让杨家遭此大祸!
如果不是依恋杨妙贞的美色,其实我完全可以阻止这场阴谋!
可是……直到这一刻我才明白,我毁掉了杨家,毁掉了美丽的杨妙贞!
我就这样悲惨的呜咽着,直到那个老道士不耐烦的喝斥出声来。
他怒骂道:“嚎个锤子,害得人家多惨你还嚎……再嚎老子弄死你喽!”
我根本就没有理会他的怒骂,如果他真弄死我,我就不用再受折磨。
当你明白爱人因为你万劫不复之后,其实……活着更是一种凄惨。
我就这样固执的哀嚎,直到这个道士不耐烦的点了我腋下的一个穴位。
后来我才知道,这个穴位叫做“哑穴”,能让人在有限的时间里失声。
可我从此再也没有说话……这让点我穴位的道士郁闷。
据他说,点人哑穴,从来没有人因此会变成哑巴的。
但我却再也没有说话,令他颇为懊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