很快,我们就来到了河边。
只见一艘方头的带蓬带帆的木船,正泊在岸边。
船头站了个握船篙的鬼吏,船尾也有个把橹的。
两人看到我们上船,都恭恭敬敬的施了一礼,以示尊敬。
所有的鬼吏包括牛逼轰轰的西门尉,对我都恭敬之极。
我相信,经常混鬼集的老彭,肯定没受过这种待遇。
他跟老林一样,都显得受宠若惊,眼花缭乱的样子。
唯有我最在意的丁玉苗,一直宠辱不惊,淡定自若。
我默默的走上船,看着他们三人依次钻进了船蓬。
后面的鬼吏等我们都坐进船蓬,这才小心翼翼的嘱咐:“大人,切记船在行走时,不可揭开船帘和窗帘。大人倒是无恙,您同伴一旦看到外面的景致,便会落水。”
我愣了一下,不免问道:“你是……让我们别揭开船上的帘子,对吗?”
撑船的鬼吏又施了一礼,这才说:“回大人,正是如此。我们的船行速度很快,您的同伴如果摔落水中,只怕再难回到船上。如若他们跌入的空间,离大人所居的现世太久,就算大人想办法寻找,他们也会苍老至死、回不到当初所来之世了。因此,还请大人谨慎,最好别揭开帘子,查看船外景致。”
我这才明白事情的严重,忍不住好奇又问:“那么……你说我能查看?”
鬼吏又回道:“大人是令主,自有法力护体无妨。就怕您同伴不慎看到、会出事。”
既然这样,我还是不看算了,再好奇也不能拿大伙的性命当儿戏。
于是我点了点头,吩咐道:“没事,我记住了,走吧。”
鬼吏应了个诺,这时便将船蓬的帘子给放下了……
但就在船帘放下的瞬间,突然嗅到一股浓香。
我一下就呆住了!
因为这股香气如此熟悉,令我印象深刻!
虽然一下记不起这香气,是什么时候嗅到的。
但这种熟悉的感觉如此清晰,让我情不自禁抬起头来。
因为我们都走进了船蓬,静候的鬼吏开始放下船帘子。
可是,就在船帘落下的刹那。
我突然看到一艘小舟缓缓驶向河滩。
一个醒目的红衣女人,正从船蓬里躬身出来,扭头看向我!
我深吸一气……香气正是从那艘船上传来的!
我的心就像被人用力锤击了一下,蓦然呆住了!
这个红衣少女,就跟丁玉苗长得一模一样!
我一下就跳了起来,赶紧看了丁玉苗一眼……
她正安静的坐在老林身边,不知道在想什么。
但刚才那个站在船头的红衣女人是谁?
我突然意识到,她肯定是古董店的神秘少女!
虽然这里是鬼市,但我相信这就是她本人!
只有本人出现,我才能嗅到那种奇香!
突然明白,在古董店就嗅过这种香味。
只不过,那时比现在淡雅多了!
这说明船上的女人就是她!
我呆住了,她为什么来这里?
而且,分明知道我在这艘船上!
她回眸的瞬间己经看到我了,惆怅的眼神清晰可辨!
我不假思索的想揭船帘,就听外面的鬼吏赶紧说:“大人,船己经开了。”
我这才将伸出的手僵住,呆呆的看着船帘一动不动。
我就这样僵直着手一动不动……
大脑中,全是红衣少女回眸的惆怅和哀婉。
“你……怎么了项娃?”
彭哥紧张的看着我,小心翼翼的问。
显然,我的脸色很难看,对面的丁玉苗和老林也惊到了。
他们愕然瞪着我,不明白我到底看到什么,会如此失态。
我颓然坐回船舱,明白就算提开帘子,也看不到红衣少女了。
没错……船己经开了,我们只有这么短的交集。
鬼吏的话让我明白,船是在时空中穿行疾驶。
因此,船一动就己经离开了鬼集,进入另外的空间。
就算揭开船帘,看到的也只是陌生的空间,怎么可能再看到她呢?
我就这样呆呆看着丁玉苗,突然为她们的相似浮起深深的恐惧。
丁玉苗到底跟这个神秘的红衣少女,有什么联系?
她们为什么如此相似,好像就是一个人似的?
如果丁玉苗穿上红衣,简直就没有了任何差别!
这个红衣少女是崔七七还是崔九、丁玉苗跟她们又有什么联系?
船一直在轻微晃荡,船浆击水的轻响、和橹绳的“吱呀”清晰可辩。
我感受不到任何异常,就像小时候过河坐渡船那样、平稳而从容。
可是红衣少女的出现,让我心绪凌乱,甚至忽略了丁玉苗的异常。
从我带她来到鬼市后,她就像变了个人似的,一直心事重重。
我缓缓的闭上了眼睛,靠着船舱突然觉得无比惆怅。
不知是因为红衣少女,还是丁玉苗对我的冷漠。
总之,我整个人的状态都不好了,很消沉。
船就这样,一直在河里行驶着,很久很久……
终于,感觉撑船的鬼吏放慢了船速,隐约在靠岸。
果然,船帮轻轻的撞到了码头,终于停了下来。
船帘被人揭开了,一盏明亮的风灯出现在船蓬外。
还是那个鬼吏,恭敬的对我说道:“大人,请下船易车。”
我躬身走出了船舱,就发现己经到了一个码头。
四面弥漫着浓稠的大雾,空气透显着一缕潮湿。
时间很晚,应该是深夜,风灯再亮也照不了多宽。
因此,根本就不能辨识,船到底驶到哪个码头了。
下了船,这才看到码头是石板砌成的,往上有整齐的阶梯。
一个鬼吏正老老实实的站在码头迎接,冲我们行了个礼。
回过头来,就见船头的鬼吏也作了一揖、算是告别。
然后,再操篙点岸,船便缓缓驶离了码头。
水面雾很大,船慢慢隐入雾中,木浆击水声渐远、最终消失了。
迎接我们的鬼吏这才小心翼翼的说:“大人,请跟小人过来换车。”
他说着一直躬身,让我们拾阶而上,然后在后面尾随。
我从没见过这么浓的大雾,到处都是白茫茫的。
上了码头之后,才看到一辆马车停在上面等我们。
这是一条铺满石板的大路,应该是古时的“官道”。
旧时,连接各驿站的官道多铺青石。
其上行马走轿,因此称之为“马路”。
“马路”的称谓,现在民间乡里仍然沿用,也是旧“官道”的别称。
马车前面的赶车位置可并乘两人,只见一个鬼吏在车前牵马。
后面是一个颇大的车箱,横竖应该能坐五到六人。
车箱的前面有一个帘子,两侧窗户也用厚帘遮住了。
看上去,这辆马车结实却陈旧,分明是驿站官产。
守车的马夫给我施了一礼,然后侍候着我们上车不提。
上车后,放帘子的鬼吏也吩咐道:“大人,切记车在行走之际,不可揭开车帘和窗帘。大人倒是无恙,就怕随行者不慎看到窗外,立刻会摔出车去。”
我明白,这套路就跟坐船的时候上,是一样的。
我能随便看,但是其他同行者,就不能胡乱看了。
点了点头,鬼吏便放下车帘,然后“驾!”的一声,驱马前行。
车子晃荡起来,轱辘碾压在石板上,不停的震荡。
跟坐船不同,马车行驶显得比较颠簸。
车轮跟石板的冲激,使车箱轻轻晃荡起来。
马蹄清脆的击在石板上,“得、得……”脆响。
车厢下,两只轱辘的车轴,持续“吱呀”着。
坐上马车之后,之前那种沉重的潮湿之气没了。
呆在封闭的空间,我们却有坐马车的所有感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