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你们硬要将它们划上等号的话,我也无计可施。”我苦笑道:“现在怎么办,你们要以我作饵,引他出来?”
“没错,但在那之前,你必须学会处理身体的气。”古梅看着我:“我们一辈辈饱受折磨,是时候让他烟消云散,你记得地下的那颗树吗?上面的树瘤一般人不能触碰,但如果是你的族,说不定可以吸收它的光华,助你一臂之力。”
“说不定?”呵呵,我对这三个字没什么好感,听上去是如此地不确定。
“当务之急,只有一试,试想想,从你出生到现在,已经二十余年,但我们经历了多少年?一直被那家伙烦扰着,现在,和氏璧在你身体里,实同天赐良机,步天易,奋力一搏,如何?”古梅真挚地说道:“从现在起,我们奋力一搏。”
我信了她,重回地下,知道一切的来源,走在那座桥上,古梅告诉我为何要建造这里,除了保护项羽及其爱姬的肉身外,还有那颗树,巫女青鸳精心培育的火树银花,它已经繁盛千年,靠近它时,仍然滚烫,陶然等人站在身后,远远地,不敢触碰。
我伸出手指,指尖触到树干之时,树发出一阵阵低吼,树干涌动,我紧紧闭上眼睛,唯恐这颗树将我融化得干干净净,我的小腹处果然滚烫,与这颗树的热度相呼应。
“你终于来了。”一个微弱的声音传出,陶然向前一步:“这是?”
这是个来自远方的清亮声音,远远地,声音幽然,下一秒,我的身体浮起来,飘在那颗火树之上,凌架于之上,身体要炸开了,滚烫的火树包裹着我的身体,令我无法挣脱,四周得模糊,我隐约听到蒙洛与老九的惊呼声,还有陶然的惊呼声……我在哪?现在什么情况?
我张开双臂,身体像飘浮在云层,无数个声音从远处传来,我看到了一具具棺材送进这里,他们无不怅然,失望,痛苦,被追杀,被寻找,只为一块连正体也不明白的和氏璧,是时候由我做个了结了,我在这里,和氏璧也在这里,来吧……
我再次陷入昏迷,再醒来时,发现头顶黑漆漆地,再仔细看,那颗火树已经变成黑色的树,陶然关切地过来:“没事吧?”
“你最近总对我若即若离,为什么?”
“你想太多,乔茉都招了,你让她打听我身边是否有别的男人。”陶然板着脸,但慢慢地,笑了:“你想得太多,我在查一件事情,那个姓柴的女人。”
“然后呢。”看着她的脸,我觉得格外亲切,我的陶然,我的陶然。
“资料显示,柴小姐早在一年前死亡,不知为何,家人没有申报死亡,护照也没有注销,我问过蒙洛,一个死人还能肆意活动的话,只有一个理由——附身。”
“那个黑影,他附在柴小姐身上,他对我们的一切都很了解,所以,才有黄老板转达鸡血石一事,只有知情者才能做得出来。”我看着陶然的眼睛:“谢谢你,陶然。”
陶然看着我的脸,微微一笑:“是时候画个句号了,步天易,他一定会来找你。老祖宗说了,这是最后一步,火树熄灭,命劫之时。”
我看着身边的火树,原本炽烈的枝叶现在化成了冰冷,火树成了黑树,完全声息,火树没有了,消失了,我看着火树,茫然地闭上眼睛,接下来会如何,我不得而知,但为了这里所有的人,还有历代守护这里的先人们,我必须走到最后一步。
我是被抬着出去的,双腿彻底无力,我在床上躺了三天,像个孕妇般,吃什么吐什么,奇怪的是并不难受,吐完以后身心舒畅,就像打通了任督二脉,而我身体里的那股气,就像与我的行动融为一体,有一次,我拿起碗时,用力一挥,碗劈成了两半!
当我上床后,那股气流慢慢地也能运用自如,所有人如常生活,陶然坚持搬去与古梅同住,乔茉也自愿前往,蒙洛和老九伴在我身边,生活异常平静,我们清楚,这只是暴风雨来临前的平静罢了,足足半个月后的一个晚上,我的手机突然亮了……
在我快步走过去准备接起来时,屏幕灭了,是陶然的号码,只响了一声就断了,老九和蒙洛站在身后,老九摸着下巴道:“是时候了,走吧。”
我和蒙洛对视一眼,是时候了,老九去拿车钥匙,在出门的一刻,我和蒙洛交换眼神,我一拳打在老九后脖子上,老九愕然回头,骂出声:“混球,步天易,老子……”
话没说完,他的身体软了,瘫在地板上,蒙洛已经取来绳子,“给,步天易。”
蒙洛扶起老九,我俩配合,将老九五花大绑,扔进房间后,反锁房门,对不住了,老九,这事情我们都算当事人,唯有你,不应该涉入其中,如果我们有命回来的话,咱们继续当兄弟,继续咱们的九洛天,老九,保重,七姐回来,你们好好地……
莫名地,情绪上来,我不禁鼻子发酸,蒙洛眼眶已经发红,我俩握拳对击,离开。
来到那套屋子时,按响门铃,无人应声,窗帘拉得紧紧地,我和蒙洛左右查看,见无人,直接翻进院子里,刚在门口站定,门开了,我和蒙洛走进去,三个女人坐在客厅中央的沙发上,正对着门口,我仍记得沙发原来的构局,沙发并不是对着大门,而是对着电视墙。
三人肩并肩坐着,双手规矩地放在大腿上,像三个小学生,蒙洛扑哧笑了,乔茉的眼珠子骨碌碌直转,她要是能动弹,一定会跳起来给蒙洛一个大耳刮!
砰,门合上了,陶然看着我,嘴角抽搐,却无法开口,“出来吧。”我的话音刚落,一个人影从角落里走出来,没有拿枪,正是不久前刚刚谋面的柴小姐,她一如既往地时尚,大咧咧地,看着我,她的头微微摆动,脖子“咔擦”直响,“找遍天涯,原来近在眼前,可恶。”
原本娇媚的女人声音如今变成了粗糙的汉子声音,“我若得了这股力量,岂不是天下第一,以后无人可以对付我,哈哈,他们仨的命就在你手里,怎么样,步天易?”
“蠢货。”我脱口而出:“被他们涮了一把的感觉如何?让我猜猜你是谁,当初有人自以为得手了和氏璧,上了蒙洛的身后告诉大庆将宫天启札记烧掉,又把狐舍利藏起来,对外放消失宣称已经消失,有种息事宁人的感觉,这人当时一定得意,终于到手了。”
“他放的消息只有当事人才清楚,海下地宫,鬼树林,长白山,这人至少掌握了绝大多数固定的消息,还有,我们先祖丢失的碎玉也在他手里,他转赠给了曾老板以示激励,这一点也让我生疑,为什么会在他的手里,他究竟是什么人?”
有人在暗中放消息,“他放的消息只有当事人才清楚,海下地宫,鬼树林,长白山,这人至少掌握了绝大多数固定的消息,还有,我们先祖丢失的碎玉也在他手里,他转赠给了曾老板以示激励,这人只能是青鸯,蒙拓,施北安,巫志,宫天启和宫天造中的一个。”
我看着这家伙,一步步地走过去:“我和蒙洛手上的碎玉来自项羽和蒙拓,黄花梨盒子的一块是施义生家族的,源自施北安,老九手上的一块是沙漠干尸的,身份不明,还有一块落在七姐手上,海下地宫得到的,海下地宫的人也是在南粤开发紫金的人,第六块是从肉身菩萨里摸出来的,第七块,由你转交出来,让我们齐聚七块,打开项羽宝藏。”
“要想知道你是谁,就要弄清楚,沙漠干尸是谁,海下地宫里又是谁,肉身菩萨,那具肉身又是谁,而你,又是谁?”
“除去蒙拓和施北安,还有四人,青鸯,巫志,宫天启和宫天造。”我咬牙道:“你就是这四人之一!”
“肉身菩萨是巫志,”古梅突然开口了:“剩下的可为三选一。”
古梅突然说话,但说完这句后,古梅的嘴巴再次打不开!
“青鸳的魂灵还在,所以,二选一,宫天启和宫天造!”我看着这个家伙:“沙漠里的两具干尸,实在值得深究啊,碎玉并没有传下来,而是给尸体陪葬了,其中一具安好,其中一个饱受虐待,两具干尸,一块碎玉,沙漠里的两具干尸,海下地宫一具干尸。”
“哈哈哈……”柴小姐哈哈大笑:“想不到你快摸到头了,不愧是被和氏璧附身的男人,你倒是说说,这三具干尸,到底谁是谁?”
“我敢肯定的是,沙漠城的两具干尸中,有一具是青鸳的,是保存完好的一具,而另一具被发作的家伙,是背叛者,排除掉,海下地宫和沙漠里尸骨被毁的人是宫天启与宫天造。”我坚定地说道:“你是沙漠中那具被毁干尸的魂灵,手札的主人——宫天启!”
“只有手札的主人最了解手札的作用和价值,所以,你是宫天启,海下地宫里的干尸是宫天造。”我说道:“谜团到此结束,你是从一开始的背叛者,青鸳发现后,与你同归于尽,因为你背叛,所以蛊毒发作身亡,我说得没错吧,你想要和氏璧?放马过来。”
“那个家伙,我们一心为他,他却为一个女人断了斗志,如何能成就大业,既然他不能办到,为何我不能夺得宝藏与和氏璧,取而代之?可恶,青鸳的蛊毒好生厉害,要了我的性命,不过,他们倒是以为我只是一个会机关建造的人罢了,哈哈,我才是真正的巫者!”
那家伙说着,从柴小姐的身体里钻出来,扑向我,那是熟悉不过的黑影,我张开双臂,在陶然愕然的眼神中,任由黑影扑过来,“只要我附在你身上,毁掉你的魂灵,这股力量就是我的了,哈哈,步天易,这是你的命,你的躯壳是属于我的!”
我看着黑影化成一个半透明的影子将我笼罩,陶然的眼睛瞪得老大,我看着她:“陶然,如果我大难不死,嫁我,一定要嫁我!”
那黑影侵入我的身体,几乎在同时,我逼着身体里的气流往外涌动,啪,我的四肢颤动,那道黑影的三分之二都与我的身体契合,“把它给我!”
“一个死人,这东西对你有什么用处?”我看着他的头,与我鼻子碰鼻子,只差一丁点就可以撞在一起:“是时候终结了,宫天启。”
我死死地抱住他的腰,转身,将他压在地上,我的肚脐眼火热,那股气流遍布全身,这一刻,我想到了破掉的杯子,被我的气横向劈开的木板,一切的一切,我的眼神变得凌厉,看着身下的影子:“一起,死吧。”
“步天易!”空气中划过一丝凄厉的叫声,是陶然,她刚刚受缚,此时却不知道哪来的力气,一股脑地站起来,扑向我,我一挥手,那道气流打出去,将她弹到沙发上,陶然目瞪口呆,嘴里喃喃说着什么,我已经听不清了,那股气流裹住我和宫天启,将我们与四周的一切隔离开,宫天启抓着我的领口,目露骇然:“你想做什么?”
我嘿嘿一笑,干爷爷,你说过我将必成大器,那个器,是武器的器吗?
轰,白光炸开,在一片令人眩晕的白光中,我看到那个黑影化为一束扁平的光,我的身体好像飞起来了,几乎在同时,我看到大门打开,老九站在门口,他抬头看着我,飞奔而来……
都说人死之前会看到走马灯,会将人生的过往一一呈现,我现在看到了,我的母亲,父亲,外婆,干爷爷,还有许许多多的人,那些等待被揭发的真相,那些不断被提及的谎言,终于在这一刻释然,干爷爷,我来给您作伴了,陶然,蒙洛,老九,对不起。
两行热泪落下,泪水在脸上的冰凉是我最后的知觉……
一个月后。
“步天易,给。”陶然掏出一个削好的苹果递给我,我有气无力地躺在病床上,看着陶然的脸,懒洋洋地握着苹果,她手指上的戒指明显,是的,陶然按照约定的那样,如果我大难不死,她就嫁给我,当我告别昏迷,睁开眼的那天,她就用轮椅送我进了民政局。
我们领证了,虽然没有举办盛大的婚礼,我有媳妇了,她一如既往地办案,闲暇过来照顾我,我们还没洞房,因为身体情况不允许。
据陶然说,那天我的身体好像发生了大爆炸,整个屋子都在震动,迟来一步的老九吓坏了,他用疯子一般的速度将所有人转移出去,就在最后一个人离开后,房子……塌了……
而我,全身多处骨折,送进医院时已经昏迷,所有人都哭得一塌糊涂,断定我必死无疑,但我活过来了,只是伤了骨头,没那么容易恢复。
只是,醒来时不见老九和蒙洛,“老九去接七姐了,七姐回来了,他们两个还像以前一样,总是差那么一步,不过,没关系,他们迟早的,还有蒙洛和乔茉,以前,乔茉跟着蒙洛跑,现在返过来了,蒙洛跟着乔茉跑。”陶然看着我,眸子安静得像静谧的湖水。
一个月,我错过了许多,门推开,老九看着我,嘿嘿直笑,我的心突然沉静了,七姐提着行李箱走进来,笑意盈盈,蒙洛和乔茉也来了,乔茉看着我,不敢置信地凑过来:“醒了?”
“醒了三天了。”陶然没好气地说道:“七姐,你回来了。”
大家像参加聚会,你一言,我一语,我的脑子有些晕沉,那家伙在一片白光中化为乌有的印象还有,但是,环视所有人,“少了一个人。”
“你是说古梅吗?”陶然淡淡地说道,掏出一个盒子:“这是所有房子的钥匙,她把那里交给你,独自一个人离开了,她忍了这么多年,终于等到这一天,可以转手。”
那里归我管了,我有些恍然,握着钥匙,陶然拿着我的手合上:“都结束了,步天易。”
都结束了,这一切持续了这么多年,兜兜转转,终于划上一个句点,七姐放下行李箱,坐在床边,看着熟悉的面孔,我不禁吃吃地笑起来,七姐笑道:“步天易,傻子。”
没错,我像个傻子,如果在这些人的陪伴下,可以继续傻下去,也不失为一件乐事,老九突然说道:“哦,对了,我一直觉得咱们少了点什么,所以,看,我带来什么?”
老九从身后取出一个蒙着红布的东西,看那东西的形状,我已经明了,拍着头,中年男人的取向啊,可怕,果然,红布掀开,是一块牌匾,上面的字龙飞凤舞——九洛天。
“哈哈,怎么样?咱们工作室的标记。”老九转向左右:“瞅瞅,如何?”
我和蒙洛对视一眼,随便,由得他高兴就好,我突然按着自己的肚脐,它还在吗?
“它还在,虽然力量没以前强大。”蒙洛看穿我的心事,说道:“以后你可以摆脱我的保护,只靠自己也可以鬼挡杀鬼,妖挡杀妖,步天易,咱们,好好干吧。”
这小子的志气长了,此时,陶然走到窗边,拉开窗帘,阳光满溢,照在各人的脸上,看着这一张张面孔,我庆幸自己还活着,余生还能与他们相伴,我伸出手,看着自己的断掌:“咱们,好好干吧。”
(全书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