地面下陷之后,地面震动,一具石棺从地下浮出,钱先生看着这具石棺,兴奋得站起来,身子摇摇欲坠,我见势不妙,上前扶住他:“钱先生。”
“没事,没事,这样就很好了。”钱先生看着这具与石壁一样,雕刻着莲花图案的木棺,激动得涕泪横流:“又见面了。”
七姐走过来,问道:“钱先生,恕我们直言,您是冲着这具棺材回来的?”
“不,我是冲着棺材里的人。”钱森激动地上前,扶住棺木,头靠过去的一刻,双手一直抖动,他现在的情况,连打开棺盖都成问题。
七姐一个眼神,我和老九上了,启开子孙钉的时候,我发现子孙钉有二次加工的痕迹,曾经拔出又打进去,这也造成了两个钉印交叠在一起。
从这一点来看,钱先生曾经来过,更亲自启开过棺材盖,开盖容易,开盖后闻到的气味令我和老九抬头对视,“这不是尸香魔芋的气味吗?”
“没错,有人叫它尸臭魔芋,也有人叫尸香魔芋,这种花是世界上体型最大的花,等到花冠展开后,呈红紫色的花朵将持续开放几天的时间,散发出的尸臭味也会急剧增加。当花朵凋落后,这株植物就又一次进入了休眠期。而它散发出的像腐烂尸体的味道,据亲眼见过的人说,这是一种非常艳丽的植物,”钱先生说着,踉跄着走过去,推开我们的手。
此时,棺盖只开了一条缝隙,我们还未看到里面的真容,钱先生扶着石棺,平复呼吸,我们看着他不停地吞气吐气,这才嘴角上扬,柔情满满地说道:“我回来了。”
他抚着石棺,手部轻柔地放在石棺上,“这东西其实不止在西方有,在东方也有过。”老九说:“听说生长的地方是用昆仑神木做的棺材里,当它开花的时候,会有一种诡异的香味,使人产生幻觉,所以不少奇人异士的墓室里种上一株活的,防盗来用,但要是将枯萎的花瓣磨成粉,吞食下去,就可以产生奇异的效果,让尸体不腐,说是已经灭绝,但我们之前就见过。”
是的,我的回忆浮上来,此前,我们见过两具不腐的干尸,同样运用了尸香魔芋,此时,七姐脱口而出:“里面是位女性吗?”
我们后来才知道,七姐看到了钱先生的眼神,据她说,那是只有期盼看到爱人时才会散发的眼神,期待,兴奋,宠溺,几乎所有情绪都蕴含在钱先生的眼神中,至于我们为什么没有捕捉到,七姐觉得,男人天生迟钝,我们三个大男人在感情方面的灵敏度,远不如她。
钱先生回头,看着七姐,笑了,七姐抬手道:“你们仨还楞着做什么,帮钱先生打开。”
大姐头发号,我们哪敢不从,齐齐将棺材的盖子揭开,受好奇心的驱使,我们齐唰唰地看进去,想看看里面到底是什么让钱先生临死前也要回到这里,这一看不打紧,里面躺着一位身披红色嫁衣的女性!她身上穿着并非传统的嫁衣制式,更像少数民族服饰。
只是,与汉服中的嫁衣一样,采用了喜庆的红色,但肩膀与领口与传统的紧口不同,立领,且宽,像一朵半开的扇子支在脖子处,衣服往下,开始收紧,直到腰部,衣服粗看是红色,细看,衣服里面有一根根的银线,颜色暗哑,在红色的衬托下并不明显。八壹中文網
女子的腰上缠着红纱,红纱在腰上结成一朵花,裙摆散开,美伦美焕,而女子的头顶别着一块红头巾似的布,上面绣着一朵莲花,倒与石墙与棺材上的莲花接应上了,呼应了整间石室的主题……
七姐凑过来看,感叹道:“最吸引人的难道不是这个姑娘吗?”
这个姑娘看上去英年早逝,不过二十岁出头,不对,大约是十六到二十岁之间吧,尸体在尸香魔芋的作用下丝毫没有腐化,但面色如纸也是真的,嘴唇没有丁点血色,只在唇中央的位置,大概用胭脂点过一下,但这丝毫不影响她的美。
这种美丽,不是陶然的火辣,乔茉的爽朗,而是一种典雅美,穿越时光而来,令人惊叹。
钱先生看着棺内的女人,垂下头:“我回来了。”
“这是您不愿意离开的原因?”七姐明白了:“可是,您来到这里的时候,她已经是……尸体,为什么会产生这么浓烈的情愫呢?钱先生,我实在无法理解,难道,她是您避世的原因?您一直守在附近,也是因为她吗?”
男与女的感情,虽然都相似,但是,都建立在一个前提上——活人,彼此可以交流,才能互相理解,进而产生感情,而对方是一个死人,纵然拥有与活人一般的容貌,可是,她躺在这里,不能动,不能说话,不能交流,要为之疯狂的话,这……
七姐的瞠目结舌正是我们的感受,钱先生看着我们,轻轻抚着女人的脸:“十年前,我独自来这里探险,不小心坠崖,可是,老天保佑,我掉进刚才的水潭,大难不死不说,还遇上了她,你们说,她是一个死人?可是,我与她可以沟通。”
钱先生说完,激动地走到墙边,指着墙上的莲花石纹道:“你们进来后,可曾仔细地看过墙上的暗纹,你们仔细看过吗?”
我和老九对视一眼,一起来到墙边,定睛看过去,石纹,也只是石纹而已,并无异常,钱先生说道:“看,这就是你们和我的差别,你们,读不懂她。”
钱先生拿着手电走过来,将手电打在莲花的花蕊处,光影结合,墙上瞬间泛出无数道光,在那光中,一个个文字的暗夜出一周,一排排,一列列!
我们匆忙打开手电,在强光的直接照射下,那些文字出现得越来越频密,我们伸着脖子着上面像蚂蚁一般大小的文字,这上面是这个姑娘的生平,从出生到死亡,一生的经历都蕴含在这些文字里,这正是钱先生与她的交流方式!
我们已经无暇细看,钱先生气力全无,之前额心溢出来的黑气,现在已经呈现不可阻挡之势,倾泄之意越来越浓烈,我连忙放下手电,来到他身边,钱先生已经一屁股坐在地上:“小伙子,我之前交给你的东西还在吗?”
那个小箱子我一直随携带,丝毫不敢大意,见我点头,钱先生满意地说道:“那是矿的分布图,这么多年来,一直未经挖掘,你收着吧,还有这些。”
钱先生将背包取下来,扔到地上,里头够重的,落地的动静不小,蒙洛打开,里面是像砖块一样的笔记,全部都厚达几百页,仔细清点一番,整整十六本!
这十六本笔记是钱先生终其一生的探险生涯积累的资料,一生的时间!蒙洛似乎不能承担其重,迅速放回去:“十六本。”
“是的,十本六,最后一本封页到如今,已经十年了。”钱先生说道:“你们过来,我告诉你们一会儿出去的法子。”
我们凑过去仔细听着,钱先生仔细地说着法子,我们一一记起来,毕竟关乎生死,钱先生说完了,叹道:“跨越时间,跨越生死又如何,我和她,可以通过遗文交流,懂得彼此的心境,我这一生,一直孤家寡人,没料到会用这种形式找到知己,死后,可以陪在她左右,是我的终级梦想,现在,我终于可以完成了,劳烦各位,再帮我一个忙。”
我们照钱先生的意思,按下了另外一处开关,又一具石棺浮上来,只是比起这位姑娘的棺材,这一具要粗糙许多,钱先生抚着棺材,笑了:“这是我给自己计划的葬身之地,可以和她永远留在这里,这一生,无悔了。”
钱先生看着我们,自顾自地爬进去,平躺,双手放在胸前,双目微闭,这一幕看在眼里,我只觉得毛骨悚然,但是,马上又释然了,人有各种各样的选择,这只是钱先生计划了十年的“壮志”,谁能想到像他这样游历过祖国大好河山,看过多少秀丽风景,却独独迷上这里的“风景”,这大概是老天爷给他最特别的收尾吧。
只是,他现在气若游丝,我不禁担心,正要低头看,钱先生突然张开眼,眼珠子向上翻,喉咙激烈涌动,我亲眼看到最后一口气卡在他的喉咙,这是他身体里的最后一口生气,蒙洛突然紧张地拉住我的胳膊,眼神直楞楞地,我拍着他的手,欲言又止。
这小子平时最喜欢和鬼打交道,今天是怎么了,蒙洛的眼神别开,缓缓地闭上眼睛,对老九和七姐来说,对死亡的感触并没有我们这么深,但我和蒙洛,可以看到最后一口气的行动轨迹,甚至于它从钱先生的嘴里轻轻呼出,最后的那口白气,全部清清楚楚!
当那口白气散开,我和蒙洛同时闭上眼睛,钱先生,离世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