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过区区三步而已,我却像上战场一般,胸膛里的心脏“扑通”直跳,第一步,我平稳地踩上去,感觉脚下松了一下,但还是稳住了,后颈直发凉,我回头看一眼陶然,她一直盯着我的脚下,我心里一暖,转过身来,突然想到陶然说过的话。
“湘西有黑巫白巫之说,鬼山之中有一片沼泽,据说以前是黑巫师用来练习邪术的地方,所以,陶然在外面也未必安全!”
我心里一惊,马上回头看着陶然,她一本正经地说道:“怎么,改变主意了?”
“不是,你在外面也不安全,自己小心。”我自然也是一本正经:“风刮过时产生的声音可以扰人心智,让人自动走进沼泽。”
陶然的脸抽动了一下,闷声答应,我本着速战速决的想法,飞速地往前挪动着,小蛛已经爬到血雨草上,我飞速地朝着第二块浮在沼泽表面的石头跳去,落下的一刻,感觉脚下晃动了一下,我的个妈呀,幸好只是歪了一下,马上就稳住了,现在只差最后一步了,我不敢停歇,马上朝着第三块跳去,这样一来,只要伸出手就可以勾到那株草,身子一落定,我立刻伸住勾住那株草,用力地一拔,整株草都被我扯了出来,连同上面的小蛛,小家伙十分兴奋地在叶片上面打着转,似乎在帮我庆祝。
兴奋的劲儿还没有过去,我突然感觉身后原本紧绷的绳索松了,一回对,就听到“沙沙”声,风声!我立刻看着陶然,只见她的双眼猛地瞪大,眼皮往上一翻,手里的绳子马上松开了,绳子往前抽动,随后坠在地上!
糟了,我将那株草塞到衣服里面,迅速地往回奔,陶然已经一只脚伸进了沼泽里,我就这么看着她的小腿整个没入沼泽中,她甚至抬起了另一只脚,准备走进去!
“陶然,你清醒点!”我朝着陶然飞奔而去,身子却凌空了,脚下的石块散了架!
我心里一紧,身子飞扑出去,如同蜻蜓点水一般,草上飞的功夫都出来了,上半身趴到坚实的地面,顾不得疼,我的左手勒住了陶然的脖子,这也是无奈之举,除了脖颈以上的地方,其余地方都陷进去了,“陶然!”我胡乱地抓住散落在地上的绳子,拽着它伸进泥泞里,不管是套住了陶然的哪里,只是套住先,陶然的眼皮往上翻,只露出眼白部分,她的牙关紧咬,下巴还不停地哆嗦着……
“陶然,你挺住。”确认绳子被系紧了,我这才松开了陶然的脖子,用的力气太大,陶然的脖颈上面有一道明显的红印子,我顾不得许多,开始往岸上爬,然后拖动绳子,双脚刚站在地上,两条腿还有些软,一阵风吹拂在脸上,眼前突然一片空白!
我不知道电流通过人体是什么感觉,现在的这种感觉或许就是吧,全身突然无法动弹,身体酥麻,最重要的是脑子虽然清醒着,可是身体却开始不受控制,耳塞,这一刻我突然想到陶然准备的一对耳塞,明明准备了,我们为什么没有用呢?
我感觉到自己在往后退,一步又一步,手里的绳子开始往外脱落,脑子里突然划过一个念头,想到陶然,我用尽全力将绳子牢牢地拽在手中,那只是我自己意义上的“牢”,当感觉身子慢慢往下淹没,已经来不及了……
耳边传来“咕咚”的声音,泥浆开始翻天倒地,不停地往上涌,没过我的前胸,我仍拽着那根绳索,想开口说话,风声呼啸,脑子里又是空白一片,此时,鬼马灯现象突然产生,据说人死之前,生前的种种会像走马灯一样在脑子里闪过,此时,睁开眼看到母亲的景象,母亲被卷入车轮中的景象,干爷爷慈祥的脸,父亲临死前意味深长的微笑,还有,还有穿着白色衬衫面色如纸的蒙洛,精明干瘦的老九,美人面花姬,最后是一个模糊的影子,为何,鬼马灯里出现的不应该是生命里曾经出现过的人或物吗?
我陷入了一片黑暗之中,感觉得到身子缓缓下移,最后的一丝清醒消失前,我将绳索绕在了手腕上,然后任由身子一点点坠落……
黑暗里,我感觉有人在扯着我的手,一耸一耸地,迷迷糊糊地睁开眼睛,冷,全身都麻木了一般,浑身上下硬得像块木头,泥浆糊满了全身,现在紧紧地粘在身上,又是干的,浑身上下都要裂开了……
身子无法动弹,嘴唇像被胶水糊住了:“陶,陶然……”
嘴唇勉强动弹了一下,包裹住嘴唇的泥土裂开掉下来,脸绷得生疼,手腕上的绳索还在,绳索附近的泥也掉下去了,感官在黑暗里格外灵敏,终于,我奋力地睁开眼睛,入目是一片黑暗,我也轻轻摇动着手臂,绳索的另一头传来了回应,我再一次叫道:“陶然,还好吗?”
“我们在哪里?”陶然虚弱的声音传来,我的心马上落下了,听到她的声音,还有身体传来的灼痛感,我确定自己还没有死,陶然也活着,可是,我们在哪里?
我狠狠地吸了一口气,猛地坐起来,庆幸身上的背包还在,坐起来的一刻,干了的泥纷纷裂开,听到清脆的“啪啪”声,就像春节时放的鞭炮一般,两条腿好沉,我摸索着剥掉腿上的泥,小心翼翼地挪动着,一只手扯着绳索,判断陶然的位置,陶然的声音听上去不太好,终于,我触到了僵硬的泥层,感觉到了陶然的呼吸:“陶然!”
“我动不了了。”陶然有气无力地说道:“后背很痛。”
“你等一下。”我清晰地感觉到嘴唇裂开了,还有血涌出来,我在背包里摸索着,终于掏出了手电,当微弱的光闪耀在黑夜里,如同看到一盏明灯,我看着四周,我们现在是一个墙头的空间里,墙上有火盆!
眼前虽然模糊,但依稀看到了火盆,我将手电塞到陶然手上:“我去点火盆,陶然,你忍一会。”
拖着笨重的双腿,挣扎着来到墙边,我马上倚靠在墙上,大口地喘着气,不过几米远的路,就像跑玩了马拉松,就着微弱的手电光,我点燃了火盆,火光冲上来的一刻,我好像看到了不少金色的星星在眼前闪耀,身子不受控制地沿着墙滑落在地上,水,我要喝水,挣扎着掏出背包里的水壶,里头只有半壶水了,自己喝了几口,我便爬过去将水滴在陶然干枯的嘴唇上:“不要咽,让它流下去就好,现在感觉怎么样了?”
“好,好多了。”陶然痛苦地叫了一声,我关切道:“是哪里疼?”
“背,背上火辣辣地疼。”陶然说道:“身子重得没有办法动弹了,步天易,我们还活着吗?”
“嗯,没死呢。”陶然的头发都成了一束,沾满了泥浆,我突然想到了小蛛:“糟了,小蛛没看到了。”
我正彷徨的时候,小蛛从陶然的背包里钻了出来,我顿时舒了一口气,奇怪的是,刚才的一刻我将小蛛当成了大活人,对于它的失踪显得格外担心,这种心情的转变真是奇怪,小蛛爬到了陶然的头上,爪子拨弄着陶然结成壳的头发,我马上将陶然身上的泥壳剥去,陶然的身子轻快了不少,喝了几口水后,终于恢复了精神:“我们究竟在哪里?”
“我们是从沼泽里滑进来的。”我苦笑道:“滑进沼泽后的情景我一点也想不起来,醒来的时候已经在这里了。”
“我也是,就是感觉中间撞到了什么东西。”陶然的手小心翼翼地去触后背,因为胳膊僵硬,没有办法触到,她的脸丝毫血色也没有,如此苍白无力的陶然,还是第一次看到。
我转过身去:“你脱掉衣服让我检查一下,放心,我只看你的后背。”
陶然有些迟疑,我没好气地说道:“你现在对我来说只是同伴,不是女人。”
陶然终于开始了,听着身后小心翼翼的动作,还有她强忍住的呼吸,我的心揪起来了,她一向坚强,伤得肯定不轻,终于,陶然说道:“好了。”
我转身一看,她用衣服挡住了自己的前胸,仅露出后背,后背边缘部分还是沾染了不少泥浆,其余地方本应该是白净的,现在却是青紫一片,主要集中在背心位置,这是猛烈的撞击形成的,我迅速地在背包里翻找着,每次出去,老九都会交代带上一些药品,终于,我在背包的底部找到了那些常规用药,手不怎么灵活,好不容易掏出药来,手一抖,药粉倒多了,倒得她满背都是。
药的疗效是有的,陶然的身子瑟瑟发抖,一是冷的,二是因为药粉的刺激作用,这可是专治外伤的良药,药方子都是华夏机密,我毕竟手糙,大略地替她处理了伤口,马上转过身去:“穿上衣服吧。”
陶然说道:“多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