陶然就在那里等我们,今天却将一头的卷发扎了起来,大冷的天也没有戴帽子,任由耳朵露在外面,小蜘蛛则缩在她的衣服领子下面,陶然看到我们,也不打招呼,转身就朝楼上走。
这女人的背影气鼓鼓的,走台阶的时候,恨不得把台阶踩塌了,我的个乖乖,老九凑到我耳边,贼兮兮地问道:“你又怎么得罪她了?”
“没有啊,这几天都没有碰面,就通了刚才的电话。”我苦笑道:“女人心啊,真是海底针,摸不透……”
等等,我突然想到了,接到陶然电话的时候,我下意识地叫了一声花姬,这女人的声音就格外冰冷了,不会是因为这个吧?
我的心突然就堵上了,虽然老九提过,但我认为像陶然这样心高气傲的女人不会真的爱上我这种男人,嘴巴臭,脾气大,而且对她也没有怜香惜玉过,但她现在种种反应,貌似都对我充满了不一样的情感,身后的蒙洛推了我一把:“走啊,堵路了。”
其实不是第一次来太平间了,但这一次的感觉格外不同,我想到一些事情后,再看陶然总觉得有些尴尬,心里又强撑着,希望用自然一点的态度面对她,结果就是……更尴尬了。
陶然已经走到雪柜前面,拉开:“就是她了。”
里面混合了医院和死人棺材的味道,想到上次尸体硬邦邦的皮肤,僵冷的脸,先打了一个寒蝉,不过,鼓足勇气看进去,顿时松了一口气,这一回很庆幸,我们没有看到狰狞的女尸,那具女尸安详,双目紧闭,拉链只拉到脖颈下面,整个身子都藏在装尸袋中,这女人的五官端正,清秀得很,看年纪不过二十七八,着实可惜了。
陶然突然问道:“还要往下看吗?”
哦,哦,我们都是大男人,这是一具女尸,死后也没有穿衣服什么的,因为经过法检,怪不得只露出一个头,老九说道:“看。”
陶然猛地将拉链拉到底,蒙洛嘴里嘀咕了一句,突然转身,老九便乐了:“这小子还害羞呢,你不是不怕死人的嘛。”
“女人不一样。”蒙洛的脸都通红了,还在嘴硬。
老九不再开玩笑,面色沉下去,仔细地盯着女尸的身体,然后轻咳了一声:“没有看到伤口,是怎么死的?”
陶然说道:“大出血而死,产子的时候没有人在身边,就这样死掉了,孩子不知所踪,我们到的时候,脐带已经被剪掉,产妇没有呼吸和心跳,法医现在纠结的是产妇是生前产子,还是死后产子。”
“死后产子?”老九舔了一下嘴唇:“可能吗?”
“有可能,就算产妇死了,可是肚子里的养分一时半会不会消失,会继续运转给胎儿提供养料。”我说道:“生完死,刚死就生,其实都是一样的。”
蒙洛瞪了我一眼,然后说道:“就因为生出来的孩子不见了,所以被列为特别案件?”
“不,又是一桩连环案件。”陶然说道:“其余的女尸就不用看了,因为死法一模一样,生完孩子大出血而亡。”
陶然的目光瞟向右侧的雪柜,其余的尸体就在里面吧,“这些女子有的是未婚先孕的,找不到孩子的父亲,现在正在联系她们的家人,孩子出生后的去向也不清楚,七宗惨案,就是七个孩子,这七个孩子能到哪里去呢?”
“你们警方的能耐一向很大,而且帝都这个地方,到处都是摄像头,有监控的。”我立刻指出来:“同样的死法,就是同样的凶手了,带着七个孩子能跑去哪里?”
“你说在点子上了。”陶然将雪柜关上,示意我们出去说话,听到雪柜“砰”地一下关上,隔绝了一个母亲的生命,心里还是有些感伤的,太平间沉闷的空气让人喘不过气来,走出去后就好多了,陶然带我们去她的办公室,不大,办公室就只有四五个平方,只有陶然的一张桌子,外加一条沙发,可坐三个人,就像是专门替我们准备的,地方不大,收拾得蛮整齐的,百叶窗的窗帘一尘不染。
办公桌上摆放着一台台式电脑,一把简单的扶手椅,一个文件架,一个卡通笔筒,这些就是陶然全部的办公用具了,桌子上面摆着一盆仙人掌,小小的,矮矮的,刚好供放在手掌上,瞬间为整间办公室添色不少,这女人倒蛮有情趣的嘛。
陶然的身子挡住了办公桌上的仙人掌:“这些照片你们看一下。”
照片是现场的照片,一看到就知道为什么找不到婴儿的所在了,案发地点都是在山林子里,没有监控,如果凶手带着婴儿直接离开,不进城区,根本追踪不到下落!
蒙洛从我的手里一把抢过照片,我怒骂道:“臭小子造反了?”
蒙洛毫不理会我的怒气,眼睛像被磁铁吸住了,紧紧地粘在照片上,我问道:“看出什么了吗?”
“嗯,看出来一点。”蒙洛的回答等于白搭。
陶然居然兴奋起来了:“蒙洛要是激动了,说明找你们就对了。”
蒙洛说道:“要想知道详情,我需要到现场去查看一下。”
“好,不过我一会儿要开会,你们恐怕要自己去了,地址在这里。”陶然拿出一张纸条,上面写得清清楚楚,有一段路没有路牌,陶然就画在纸上,人为标出来:“注意安全,尽量低调。”
陶然将纸条塞在我手里,看也不看我一眼,这丫头!
“你生什么气?”眼看要走了,我还是没有憋住,直截了当地说道:“从刚才起就没有给我好脸色,而且就冲着我,我哪里得罪你了,不就是接电话时没认出你的声音嘛。”
老九突然大力地咳了一声,快步走过来,揪着我的手:“好了,走了,不要浪费时间了,人家陶警官也忙着呢,是吧,陶警官。”
“是,我是在生气。”陶然的话让老九的手马上松开了,办公室里的气氛一下子变得僵直起来了,陶然的眼睛瞪得老大,脸憋得通红,硬邦邦地甩出来一句:“生气又怎么样,关你什么事,步天易,不要以为拉我下了水,你就可以为所欲为了,不要动不动就揣摩别人的心思,不要摆出一幅我欠着你的姿态,你就好好地过自己的日子,做自己的事,就足够了!”
怪我自己嘴欠,非要去问她,现在被人回头将了一军也无话可说,老九呵呵笑着:“女人是老虎,不过我们陶警官就是一只漂亮的母老虎,被咬一口也心甘情愿,是不是,步天易?”
“咬了没关系,要清楚自己为什么被咬。”我的劲头也上来了:“你时冷时热也不是一天两天的事情了,为了我们以后的合作着想,什么事情现在就弄清楚得好。”
“步天易,你这是在逼我吗?”陶然走过来一步,她的个子高,就这么一逼过来,气势汹汹:“你非要我承认为什么生气?我是在生气,我气自己明知道你心里没有我,我还要在乎你,我恨自己明知道你没品,还不争气地喜欢你,步天易,这样你满足了?大男人的虚荣心满足了吗?”
终于,说破了……
我猛地舒了一口气,见到我的笑容,陶然退后一步,双眼微红,我掏出纸巾递给她:“不要哭,要是哭了,你就不是陶然了。”
老九突然扯着蒙洛出去,临走的时候关上了门:“你们俩好好聊,我们在车上等你。”
陶然颓然地一屁股坐在椅子上,双手蒙住了自己的脸:“你故意的,步天易,你故意在他们面前让我丢脸!”
“你说得对,我就是故意的,我就是个没品的男人,根本不值得你喜欢。”我叹了一口气:“你应该有更适合你的人,我心中有人了。”
“我知道。”陶然抬起头,眼角的泪水已经没有了,取而代之的是坚毅的表情:“你想借这个机会让我死心,我懂。”
谁也不是傻瓜,我庆幸她懂,心里划过一丝不忍,可要是吊着她,难道公平吗?
“我们以后是朋友,是同伴。”我挤出一丝笑容:“以后继续互相关照,这案子,我们接手了,你就不用操心了。”
陶然看着我,嘴角浮起一丝冷笑:“不愧是步天易,不愧是商人,走吧。”
走出陶然的办公室,我大松了一口气,老九和蒙洛挤在车里,见我上来,老九说道:“你这一招也太狠了吧?”
“不狠怎么能让她死心?这样拖着一个,心里挂着另外一个,岂不是太不爷们了?”我双手放在方向盘上:“我步天易不是那样的人,吃着碗里的,护着锅里的。”
老九一巴掌打在我后背上:“不错,有点风范,像个男人。”
“什么叫做像个男人,我就是个男人。”我没好气地回头看蒙洛:“现在就过去?”
蒙洛说道:“七个婴儿,都是刚出生的,我知道有一样邪术就需要七个刚刚出生的婴儿,不知道有没有关系,总觉得这案子发生的时机,有些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