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么?!”
薛怀儿把手边一整个骨瓷的茶盘扫到地上,“推迟?”
哪怕地上铺了厚厚的地毯,骨瓷也是相当脆弱的。 互相碰撞下,几只茶杯被碰碎了。 一边冰绸垫子上的红鸾闲闲抬起眼睛,看了一眼薛怀儿,又没什么精力地趴下了。 火属性的动物,在这个季节总归有点难受,哪怕这个房间里有冰,也是如此。 地下跪了一个穿着银灰色褙子的凡人小姑娘,那是院中两人都离开后,薛怀儿从家里带来的凡人仆役之一。她早就提前过上了拥有自己峰头弟子的生活。 两个伺候起居,洒扫庭院的丫头——大小姐甚至带了一个等阶不高的炼药师,用来给她炼制各种急需的丹药,改造了季丁香的屋子,现在让炼药师住在那里。 这就是薛家大小姐的财大气粗。 “知不知道我准备了多久?!”
“大小姐息怒。”
那丫头端端正正地垂着首,小心翼翼道:“这是林仙师那边递来的消息。”
“宗门大比都能推迟!那个熊秉厄,是不是脑子有病!”
薛怀儿越想越烦躁。 本来收服的雪原狼就是为了宗门大比准备的杀手锏,但是也许是因为自己之前杀了它的崽子炼成了胎灵液,导致它怎么都不听话。 每次去看它,都得几乎用浑身的灵力压着。 本来打算宗门大比获胜之后,就处理了的。 这样,还得白养它两年多。 薛怀儿心里一股郁气,消都消不下来,一想,这熊秉厄是简百三的师父,不会等着她的罚结束了参加吧? 更生气了。薛怀儿真是恨不得能亲手掐死简百三。 “不止推迟……”丫头补充:“小姐,这次的宗门大比推迟的原因,就是要合办,听说有四个宗门都出了奖励。”
“哪四个?”
“小姐您在的驭兽宗、一个血嵩府,还有一个白鹭派,最后一个是钟情宗呢!”
听到前三个,她的表情都含着一丝不耐烦和不屑,听到最后一个,薛怀儿的表情彻底难看了。 “他们来干嘛?看笑话?让我们当陪衬?!真贱!”
一拍桌子,那金丝楠木的小几被她一掌直接拍出了裂痕。 “奴婢不知,小姐息怒!”
薛怀儿让她出去,一个人坐在房里,不一会儿又站起来,去了灵泉。 先不论什么钟情宗不钟情宗的……要是那个时候简百三真能参加,怎么也不能让她压了她的风头! …… 提到泉都。 整个初元州但凡是个人,就很难不对泉都动心。 和月滨城不同,这里好像没有穷人,路过的每个人都快乐、整洁、富有。 这里没有煞风景的什么通法阁、药阁,甚至没有客栈,也没有专门的民宅区。泉都只有各色的店铺和花楼。 若是想休息一晚,只能挑选一个花楼,和一个温热的可心人睡上一晚。与玩乐无关的东西统统被此摈除在外,这里甚至宁愿为此把初元第一城的名头拱手让人。 泉都只有鲜衣华灯,柔娈美婢,百顷梨园;泉都的茶酒衣食,无一不是最顶尖,繁华奢靡,让人心惊。只要有灵石,付得起进城的费用、玩乐宴饮的费用,泉都能是任何一个人一生的温柔乡。 若是运气好,得了钟情宗哪位仙子的青眼,有缘双修一次,那就更是十八辈子都修不到的福分。 至少一月的时间,午夜都会被梦里女郎脚踝上悠悠的铃铛声惊醒,醒来时候保管你浑身湿汗、口舌发干,心里像被溜走的小猫挠了一样又痒又怅,真宁愿做这个梦永远别醒才好。 那么,泉都为什么叫这个名字? 泉都之所以叫泉都,是因有天上泉。 离泉都尚有百里,抬头一望,就能看见一朵仙雾缭绕的玉莲花浮于泉都上空。 好像近了,你进了城,它还是那么远。 要走的时候,你觉得远了,抬头看,它好像和城里看着一样。 这玉莲花的花瓣缝隙中,有泠泠的泉水从天上落下来,风吹不动,到了半空就像梦一样消失了;到了夜晚,泉水还反射着泉都灯火,细细碎碎如绛河半落、鸿羽一影。 没人知道这莲花、这泉水叫什么名字,叫它仙女泉的也有,叫天上泉的也有,叫莲花泉的也有,人们都无所谓。因为从许多年前起,整个初元州的人提到“泉”,指的一定是泉都的泉。 泉都禁空,没有人可以在城里御剑飞行,钟情宗的弟子例外,因为这莲花,就是钟情宗的宗门所在地。 这也是得益于这仙雾弥漫的一朵莲花。 这莲花本由主宗宗主,合体境的大能㓠月夫人赐下,是一个谁也不知的天阶法器。 现在,它由现任宗主,元婴修士冷莲池耗费灵力,与十几个大阵合力共同维持。 日日夜夜,天泉不息。 不过,这些只是外面来客的一观。 实际上,几乎没外人能真的跟着那些仙子们进到莲花里去,也几乎没人知道,这些巧笑倩兮的仙子们最想要的根本不是华歌烟火,也没人会把春宵一度真往心里去,她们最想要的东西,是丹田里能逐步增多的灵力。 同时,也没人知道,这本该是万顷繁华之上最奢靡享乐的那位祖宗——钟情宗宗主冷莲池,在宗门里,住的是个相当清心寡欲的地方。 ——门前除了两片玉莲花池,只有一大片冷得硌脚的白石砖。 没有一棵树、一株草;一座光秃秃的五层高塔通体玉白,像佛塔的样式,冷莲池住在塔顶,其余几层几乎空置。 门口一块匾,也是白底白字。 李来妙小心退出来时候才有空瞟一眼,上面题了两个漫不经心的字,笔锋枯瘦: 急雪。 这座塔,名急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