池良这一嗓子咆哮得愤怒至极,阿瓦愣道:“你不是池晏?”
池良啐了一口,“呸!”
电话那头忽然嘈杂了起来,声音透过聚音极差的手机话筒传出:“谁他妈让你绑池晏的?!”
阿瓦着急说话的时候普拉语混着中文,“我想着多绑一个人不是多一份赎金吗……”
“蠢货!绑了池晏你找谁要钱?!绑个阮绵不算什么,你把那个姓池的给绑了,妈的等会儿老窝都要被掀掉了,还他妈要钱贴高利贷呢。”
电话那头在暴躁地骂人,骂得极其难听。阿瓦急得额头冒汗,嘴里嘀嘀咕咕着:“……那怎么办?”
“关我屁事!反正绑人的是你们,成事不足败事有余的东西,别再跟我联系了!”
电话“啪”的一声挂了,阿瓦僵硬地看着手机,再打电话过去的时候就已经查无信号了。
阿桑:“怎么了?”
阿瓦:“我们绑多了。”
阿桑:“大老板还给钱吗?”
“给个屁!联系方式都断了!”本来就是通过单线联系接的活,买家那头一旦取消,便半点找不到踪迹。阿瓦焦躁地思索了一会儿,索性破罐子破摔,骂道:“不给钱我们自己千,反正都是刀口上舔血的活,下了水还指望上来吗?!”
阿桑恍然道:“你的意思是……”
阿瓦阴沉的视线在池良和阮绵身上打转了一圈,猛地上前揪住了池良的领子,“你不是池晏?”
池良:“谁爱是谁是!”
阿桑一拳揍到他面颊上,砸得池良鼻子出血,“老实点!”
阿瓦皱眉隐忍道:“中文很难理解,我没有那么多的耐心,到底是是’还是不是’?”
阿桑附耳道:“是就留着找酒店里的认要赎金,不是就杀了,在岛上随意淹死一个没人发现,大不了抛到海里去,死无对证。”
池良听得清清楚楚,顾不上流鼻血的鼻腔酸意,脸色猝然发白。
阿瓦点了点头,转头道:“我最后问你一遍,是不是?”
池良嘴唇蠕动了下,“我……”
旁边突然冒出了声响,阮绵挣扎着似乎有话要说。阿桑将她的塞口布扯了下来,“你来说。”
阮绵盯着池良看了一眼,和他满含怒意的惊恐的视线碰了下,神色微妙。
池良脸色逐渐惨白,想起自己之前和他那些恩恩怨怨,呼吸一点点地沉了下去。
“是。”阮绵抿着干燥的唇瓣,缓慢地点了点头,“他是池晏。”
阿瓦眉头微微舒展开来,松开了池良的领子,“还在那里死鸭子嘴硬。”
池良如同被人哧溜一声放了气,脸色青白地垂下了脑袋。
这是一个很破的小木屋,桌子上都是灰,看来只是个简单落脚的地方,或者说是销赃的据点。
阮绵从能看见开始就打量着那两个普拉绑匪的模样,发现身形都很结实,甚至可以算得上肌肉虬结。
阿瓦脸上有着一道很长的刀疤,阴恻恻得让人很不舒服,另一个阿桑下巴胡茬没剃干净,下巴有两道胡乱刮出的血痕,仿佛拿刀片徒手刮的,裸露的手臂和背部刻满了陈年伤痕,就像被人砍伤了很多次。
普拉岛虽然是度假天堂,但因为靠近公海,也是一个偷渡的渠道口。
阮绵之前没少在晚上见到有人偷偷摸摸从渔船里爬出来,接着就没了踪影。
这两个人十有八九是惯犯,之前做过不少类似的活计。
从被绑开始到这个小岛,记忆中坐了一段时间不短的游艇。普拉群岛岛与岛之间的距离一般都不会太远,如果能开这么久,估计他们所在的位置距离主岛有相当远的距离。八壹中文網
……或者说是一个很偏的,不怎么被人注意的小岛。
“为什么帮我?”池良终于缓过了气,脸色疑虑不定地道。视线似有若无地注意着在那边用普拉语叽里咕噜计划着什么的两个壮汉。
阮绵被他打断了思绪,皱眉道:“为什么不帮你?”
池良“啧”了一声,一脚翻了脚边的小石子。
许久,他烦躁地移开了话题:“我差不多知道是谁干的。”
阮绵:“谁?”
池良似笑非笑,“宋摄助认识吧。”
阮绵:“宋摄助不是被抓了吗?”
池良睨了她一眼,“他欠了一大笔钱,高利贷。”
阮绵愣住了。
池良:“高利贷是什么东西,穷人也敢碰?各个都是手黑心黑的,还不上钱能让你拿命来抵。宋摄助有钱借没命还,进了局子对他来说还是一件好事,毕竟也没人追到那里面找他要钱……现在倒是换手段跑来源头要钱了。”
借高利贷的人一般都是黑白道通吃,背地里追债手段无数,父债子偿,夫债妻偿,没命的债便想法子追害他没命偿还的人来还。
宋摄助在去池晏公司之前被追债,免不了跟债主求爹爹告奶奶摊了许多事,将所有的好处都提前许诺,说了一大通阮绵和池晏之间的亲密关系猜测,还许诺如果把这笔钱敲下来,也能换法子还钱。
……做事手脚那么黑,怪不得宋摄助当时被逼到不管不顾的程度,不顾颜面闯进公司也要池晏留他一条路,要么就在大庭广众下将舆论抖出来,借机敲笔钱。
但唯独没想到自己没把握住情绪伤了人。
借他钱的人必然将主意打到了看起来无权无势的阮绵身上,他们的眼里那些大总裁最要面子,如果把小情人绑了,免不了会指缝间漏点前息事宁人,加上他们根本不知道阮绵从池家辞职的事,单独派人盯到阮绵来了岛上,见到了机会,在境外做事更是肆无忌惮,遂今晚就把人给绑了。
池良摇了摇头道:“枉我还给他点了条明路,浪费。”
阮绵脑内灵光骤闪,震惊道:“是你?”
池良嗤笑一声,往后靠了靠,“我只是让他去拍点私生活的事情,是他自己人心不足蛇吞象,非要拍我那堂侄的照片,以为可以借机多捞一笔。”
阮绵拳头绷得紧紧的,想起池晏当时是说背后肯定有人指点,现在这人就在自己眼前,火气登时上涌。
要不是被绳子捆住了,早就一拳揍到了池良的脸上。
折腾了这么大一圈,竟然是他闹出来的事!
如果池晏不受伤,自己就不会在医院见到刘妈,更不会随之一环套一环发生那么多事,闹到现在这般田地。
阮绵深吸了几口气,隐忍着怒意,心里也明白即使不那样也迟早会醒悟池晏对自己的感情,但没想到事情来得那么快,就像被安上了助燃剂。
所有的矛盾在短短的时间内骤然燃起燎原的火,一发不可收拾,再也回不去了。
离开后的醉……还有那意乱..又让她无端承受的欺辱。
被标..的感觉深深地印刻在脑子里,阮绵压着声音,心情复杂地道:“你当真没有想动小峋?”
池良莫名其妙地看了她一眼,“我就算再丧心病狂,跟那小病秧子计较什么。”
阮绵:“所以你给宋摄助报酬了吗?”那人不顾一切到那种程度,好像谁都没有给他留后路。
“事又没帮我办成,还差点把我给抖出去,我给什么报酬?”池良耸耸肩,“他没钱就别总是借钱出去赌,以为靠赌能翻身?穷鬼就是穷鬼,好好地认命就行了。”
阮绵沉默了一瞬,心情复杂地道:“为什么跟我说这些?”
“这事儿我从头到尾都没落下证据,更没造成实质性伤害,你出去揭举我也没用。现如今你我都被绑了,如果你先死,也给你死个明白。”池良阴恻恻地嘲笑道:“也不是我打击你,我们这些有钱人都没什么心,顶多玩两下就丢了。池晏那种本来就丧心病狂,性子又冷漠无情,玩腻了以后更是不会把你当一同事,你还以为他直的会来救你吗?”
反捆住手臂的绳子勒得阮绵小臂生疼,她抿紧了唇,没说话。
即使池良不说些什么,她的心也早就随着今晚委屈得要命,在床上早已哭得崩溃不能自已。这种行为表示几乎是将身心都交由对方。
池晏作为一个男人,比谁都清楚这件事的概念,却还是任性妄为地对自己做了这种事……阮绵之前沉迷于单方面的自欺欺人时,曾经期待过什么时候会被标..,但这一次无论如何都让她无法接受,心里难过得天都要塌了。
原本甜蜜的烙印成了枷锁,屈辱地束住了她的手脚,让她无措到觉得没有任何地方可以做她的容身之所。
如果今天不是被绑了,她就算回国,能逃到哪里去呢?
绑匪那边传出一声拍桌子的闷响,阮绵和池良听到他们骂骂咧咧的说了几句话,其中漏出了几句听得不太清楚的字眼。
“消息放出去……酒店……赎金……偏岛的旧船……两个小时后……”
看来绑架要赎金的消息已经放了出去,绑匪想速战速决,不能拖太久。
现在差不多快十一点多了,阮绵下意识思索着对策。
身旁的池良忽然忍无可忍地骂了一句:“你们是傻逼吗?谁他妈身上带那么多现金,还给你两个小时凑出来?!”
现在银行都是关门的,即使用门路从银行拿钱,大家手里基本都是股权、期货或其他投资的凭证,要么就是物件,哪里有那么充足的现金流。
他以为他这一声是在骂醒这两个穷鬼思维的劫匪,结果阿桑“嘭”地朝他肚子踹了一脚,拽着呼痛的池良,将他的脑袋往旁边的水缸里按,“我管用什么法子?钱到位就行!”
水被“哗啦”挤得漫了出来,池良的头发被人揪着,液体顺着所有能钻的地方往里灌,登时刺激到两眼血红,耳鼓嗡嗡作响,只能听得见水仿佛在脑袋里晃荡的声音。
“咳、咳咳咳咳!”他被人从水里拖了出来,浑身抽了一下,上衣布料的随着滑下来的水液浸得乱七八糟。
阮绵脸色微微发白地看着他,心里也骂道这个人真的是嘴太多话了。
池良剧烈地咳嗽起来,在死亡和活过来之间清晰地游移了一圈,几乎要将肺咳出去,幡然醒悟到这两个绑匪不是什么弱智过家家。
——这是真的不要命的狂徒,必要的时候什么手段都能使得出!
阿桑见他难受地蜷曲起来,终于满意地对阿瓦点了点阮绵和池良,用普拉语对话了一句,似乎在问拿完钱以后怎么处理。
阿瓦坐在点燃的柴火堆边擦着刀,露出牙森冷一笑,说了一个字。
这个字和“钱”一样让给阮绵听得清清楚楚,因为阿班每次被烫到的时候都会龇牙咧嘴地用普拉语嚷着烫死了。
阮绵的心骤然沉了下去。
那个字是“死。”
没错,他们已经看过这两个绑匪的脸了。
怎么可能还会留命给他们。